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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小枝弯腰从右侧大腿上解下一柄银匕首展示,神情无辜,
“固定在这儿比较方便,跑动什么的都不会掉下来,被人搜身时也不容易暴露。”
红宝石匕首尺寸玲珑,恰巧可以贴身绑着以备不时之需,还像电视剧里的特工一般神气非凡。
裴载眼睁睁看着自己造下的孽,无助地扶额,
“……公主在旁人面前还是要注意举止。”
祝小枝朝他吐吐舌头,将胖子跌倒时岔出的脚踢开,蹲下用匕首划弄捆着哑巴手臂的麻绳。
厚重的麻绳捆了一圈又一圈,将他手臂勒出深深浅浅的红痕,她费劲地划了好几下才完全解开。
“好了,你自由了,回家吧,跑快些,别再被他们捉住。”
男孩黝黑的眼朝她望来,疑惑地歪着头,她才明白对方不仅无法言语,耳朵也聋了,恐怕至今都没有弄懂自己的危险处境。
她又低头看向他浑身狰狞交叉的鞭痕,以及脚腕处撞击出的乌青,
“这个孩子我来搀扶,先生能管好另外两个吗?”
抬眼去看时,裴载已将两名男童分别夹在左右腋下。但二人手上仍缠着麻绳,活动十分不便,简直像裴载将他们绑了似的。
“先生力气大,跑得也比我快,请先生不必等我,赶紧将他们送回我府上。他们的父母不知在何处,短期内先安置在我那里照料吧。”
祝小枝一手握匕首防身,一手扶男孩的手臂,将他托举起来。
哑巴身上的鞭伤仍然火辣辣的痛,但他知道眼前少女是来拯救自己,因此咬牙忍耐下来,尽力抬腿跟着她向外走去。
裴载四顾观察后,落下定论,“先回康乐阁,外面可能有人。”
但众人才行不过十来步,“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大片灯火将黑夜照亮。
“二位客人让老朽等了一夜,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昭阳殿下,裴舍人,请二位坐下来,先吃一杯茶。”
裴载依言将左右两名少年放下,冷笑道,
“原来幕后之人竟是高相。”
满鬓银发的老叟身后跟着七八名仆从,撩袍迈进屋内。他脸颊圆滚,蓄着一捧过胸的花白胡须,活像一枚倒置的椰子。他笑呵呵应道,
“老朽已致事多年,担不起裴舍人一声相爷了。”
他捋着胡须,依次看向裴载与祝小枝,视线在后者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恐二位不知,这些孩子都是因为天生残疾,被家里丢出来,不再供养的。”
“老朽年岁已大,想多行善事,所以才将他们暂时收留下来,寻找有缘人家送去做事。稍稍动动手就能吃饱穿暖,总比被家人嫌弃着过穷苦日子强。”
裴载抱臂,神情冷冽,
“那么,钱二老爷新纳的小妾,想必也是高老心善之举,送她去好人家享福了。”
“钱家高门贵胄,肯纳她一个身份不明的哑女入府,已是破例。你瞧她现在穿的都是苏州新运来的绫罗绸缎,难道还不肯知足?”
“可钱二老爷上一任妾室溺井而死,再上一任妾室投湖而亡……统统没有在钱家活过一年。”
“女人嘛,总是任性不听话。”
话音至此,老叟向祝小枝递去一瞥,
“咱们这位昭阳公主殿下,不也让裴舍人极为头疼?钱二老爷的新欢,既不能闻也不能言,任由摆弄,最是乖巧,脸蛋还白白嫩嫩,很是讨喜。女人和男人各自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难道不算是善事一桩?”
见祝小枝靠近自己,想起她在刘府冲动挥剑的先例,裴载摇了摇头,按住佩剑剑柄示意她不要冲动。
“她才十岁,远不到能被称为女人的年纪,十岁的女孩又怎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哎呀,再养一养,过个三五年就大了。”
“被卖去花醉楼的女童们也是如此么?”
老叟眯起眼,扯动了嘴角,
“看来裴舍人知道得不少,一定查了我们很久吧?但你查得再细也没有办法,长安城里穷苦人家生下的哑巴这么多,其余世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莫非长公主要插手?”
他顿了顿,向裴载睇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淮南道的盐商泛滥,不少人已经瞧出异常了。”
裴载总是习惯性地将指甲修理得很短,但指尖深深掐入手掌心时,还是隐隐传来极轻的刺痛,仿佛蚊虫叮咬,不重却恼人。
娇丽的少女挺身而出,清脆话音如黄鹂鸣春,
“他们不管,我管。”
仿佛听到一句极好笑的趣事,老叟笑得花白的眉毛都压住眼睛,胡须一抖一抖,
“公主拿什么管?倘若没有取得世家们肯首迎废太子回朝,你恐怕至今还是个范阳郊外的乡野村妇,从何得见长安的骊宫玉楼,彩车金屋?”
他叹息一声,追忆起天后临朝前稻米流脂,仓廪丰实,粟米溢于四野的景象,再念及当下不免感慨,
“这天下,已经不是你们祝家的了。走出长安,路有饿死鬼,野有哭丧人,难道公主人人都管得?”
“昭阳!”
少年人急促的呼唤从身后响起,崔藏拙衣冠不整、灰头土脸地从甬道跌出来,身后跟着五六个推推搡搡的不良人,半数面庞都年轻稚嫩,其中几人还脸带疤痕,似乎刚从市井上打架回来。
“他们的首领今日不在,我拿着你的金符,花了好长时间说服他们,也只召集来这么些人手。”
老叟轻笑,“客人终于来齐了。”
裴载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
“那被烧毁的半册账本是你们刻意留在宣阳坊的,目的就是将我们引到这里并见到你,让我们知道之前的一切尝试都是徒劳,是么?”
“北城的不良人大概也早就被你们收买了,所以才会恰巧在今夜躲开,巡查只不过是做个样子。”
“裴舍人果然聪明,难怪独受长公主青睐。那么,就请诸位离开此地吧,走出这扇门后,希望诸位什么也不要记得,省得老朽再为此事费神。”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祝小枝一行人未曾动作,一名左眼缠着黑布的不良人却抢先动了。
他看清一名哑巴少年的脸后,惊呼出声,
“阿牛,你家人找了你许久,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