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嘉冷冷抬眸,语气算不上好道:“你到底想要把我关在这里多久?”
钟幼明见她动气,整个人也毫不慌乱,反倒缓步走至她跟前的凳子上坐下,随手夹了一筷子桌上的菜,温声道:“可是这些菜不合阿姊的口味?”
说着,他面上依旧带着笑,声音却骤然冷下来道:“今日是谁去小厨房拿的菜?”
朱颜心中一抖,连忙上前垂首道:“回郎君,是奴婢。”
钟幼明眸色一冷,正要说话,便听得一旁钟令嘉不耐道:“钟幼明!我问你,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不料钟幼明仍是置若旁闻,反倒面不改色问责朱颜道:“你伺候阿姊这么些年,竟是连阿姊的口味都不晓得?”
“来人呐,将她拉下去,杖责二十。”
轻飘飘一番话出来,立即便有小厮将门推开,作势要将朱颜拉下去。
朱颜也是个忠心念主的,许是怕钟令嘉为难,竟也一声不吭,仍有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将她胳膊制住。
见状,钟令嘉忍无可忍,当即怒道:“钟幼明!你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中!“
“什么时候这钟家竟是由你来当家了,便是我的院子也任由你插手!”
一番话说完,钟令嘉心中才陡然一惊,可不是么,眼下这钟家,可不是钟幼明说了算么!
像钟俊浩那般看重权势的人,竟会将自家的宅院交由钟幼明说了算,若说其中没有猫腻,她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钟幼明不在意地摊摊手,状似无奈道:“阿姊,我也不想的,可这奴婢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你说,我留着她还有何用?”
钟令嘉几乎要被气笑了,只冷冷抬眸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日你若是打了朱颜,那我便是饿死,都不会再吃一口饭,喝一口水。”
闻言,钟幼明惋惜一叹,低声喃喃道:“阿姊果然了解我,知晓我心疼你,定是不忍叫你这般作贱自己。”
“罢了罢了。”钟幼明摆摆手,冷眼望向后方的人,随口道:“带她下去吧,你们都退下。”
“是。”众人纷纷退下,只是门口依稀能瞧见青珩守在外面的身影。
钟幼明也不急着说话,只轻轻捡起一枚虾饺放入口中,半晌,才将其咽入腹中,又不急不缓地拿起一旁的帕子揩了揩手,笑道:“这温度倒是恰能入口,阿姊多少也用些。”
见钟令嘉仍旧不为所动,钟幼明微微一叹,忽而伸手捏住她下颌,笑道:“难道...阿姊一定要我嚼碎了喂你吃,才肯用膳么?”
钟令嘉瞳孔猛地一震,险些被他恶心的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即便皱眉道:“钟幼明,你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
“啊??”钟幼明忽而一笑,一手轻轻敲了敲桌案,嗓音清雅:“阿姊不是笃定了小弟爱你么?否则,阿姊也不会到了如今这个处境,还敢这般对我大呼小叫。”
他微微侧眸,眸中尽是冷色。
钟令嘉一怔,随即低头抿唇,钟幼明说的不错,她心中隐隐便是笃定了,钟幼明定然心中有她。
她微微抬眸:“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肯告诉我你身后之人是谁?”
钟幼明似无奈极了:“阿姊偏要问这个做什么?”
“若我说,是要叫钟家万劫不复呢?”钟令嘉有意无意道。
“阿姊可是忘了,你也是钟家人?”钟幼明略有些不解地望着钟令嘉,微凉的指腹从她面上划过。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哦?”钟幼明道:“是向太子投诚么?”
他敲了敲脑袋,似懊悔道:“我倒是忘了,镇国公府的虞娘子,同阿姊倒是颇为要好。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说不说?”钟令嘉蹙眉。
钟幼明微微扯唇,当即附耳在钟令嘉耳侧,伴随着微凉的湿气吐出两个字。
闻言,钟令嘉颇为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
“阿姊问的,我都说了,至于信不信,便是由阿姊你了。”钟幼明一笑,提醒道:“对了,阿姊若是想要将此事告诉镇国公府那位娘子,可是想都别想。”
说罢,他忽而捏起桌上的玉箸塞进钟令嘉手中,笑道:“阿姊如今可以用膳了吧?”
另一头,纪迢迢将将回到左相府,正要偷偷回自己的院子中,却被纪方夷捉了个正着。
“阿兄。”纪迢迢心虚地低了低头。
见她这般鹌鹑的模样,纪方夷心中有了两分计较,当即便问道:“去哪儿了?”
“闲来无事,去寻查查了。”纪迢迢对了对手指。
“是么?”纪方夷狐疑地在自家妹妹身上扫了扫。
纪迢迢心中一虚,当即唤了话题道:“阿兄今日怎得没去寻仪?”
“容昭的事情尚未查清,靖安王妃忧心她出事,刻意叮嘱她好生在王府静养,倒是你,近日也少出些门。”纪方夷道。
“我知道了,阿兄。”纪迢迢乖巧应下。
总归要紧的事儿都同虞归晚说了,自己眼下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便是待在府中也无妨。
见她乖巧,纪方夷心下才有了两分安慰,又道:“还有那梨香居,今后也少去为妙,知道了么?”
纪迢迢当即应了下来,只是脑中一转,到底小声反驳道:“阿兄,子衿他同旁人,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纪方夷思及仪清口中,纪迢迢对那子衿的态度,登时加深了警惕道:“在别人眼中,无论子衿如何,皆是你同一个戏子纠缠不清。
“你如今尚未议亲,岂能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毁于一旦。”
“好啦阿兄,我都知道。”说罢,纪迢迢一溜烟朝着自己院中遁去,徒留纪方夷在原处笑着摇摇头。
容昭的事儿在京中仿佛掀起了水花,又仿佛很快平静下去。
入夜,虞归晚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心中总是在想着,这些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从西关城,到陵城,再到如今容昭一事,她总觉着这些事仿佛串成了一条线,只是她想不明白,这条线到底是被谁握在了手上。
正这般想着,忽然窗户边传来一声异动,接着就是苏阑亭那种欺霜赛雪的脸。
虞归晚当即眸子一亮,顿时从床榻上坐起身子,笑道:“殿下来啦。”
苏阑亭含笑嗯了一声,随即伸手在虞归晚头顶揉了揉,笑道:“查查这么晚不睡,可是在等孤?”
虞归晚没好气地睨他一眼,道:“苏阑亭,你可真是不知羞。”
苏阑亭自顾自在桌边坐下,斟了一盏茶,笑道:“想什么呢,怎得还未入睡。”
虞归晚被他一打岔,自然而然便将方才琢磨着的事儿同他一一说了。
闻言,苏阑亭颔首道:“查查可有怀疑的人选?”
虞归晚道:“从现在知道的线索来看,背后之人都是个皇子,楚王痴傻,自然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便是赵王和齐王,这两位从面相上来看,怎么都不像是能做下此事的人。”
她话音甫落,便见苏阑亭神色有些别扭地瞧着自己,当即道:“怎么了殿下,我脸上有东西么?”
苏阑亭略带醋劲儿道:“这话听着,倒像是查查对赵王和齐王都颇为熟悉一样。”
他可没有忘了,那赵王每每瞧见虞归晚,恨不得眼珠子都长在她身上。
于是苏阑亭道:“孤怎么觉得,赵王倒是颇爱美色。”
“再说了,那梨香居便是他的,一个能如此笼络达官权贵的地方,他一个闲云野鹤的王爷开来做什么。”
苏阑亭微微眯了眯眸子。
见他越说越有劲,虞归晚忍不住扶额道:“苏阑亭!跟你说正事儿呢。”
“不过...”虞归晚蹙眉:“梨香居真是赵王的?”
原本她也有所猜测,只是不曾证实罢了。
苏阑亭点点头:“据孤所知,梨香居的幕后之人,确实是赵王,怎么,查查想起了什么?”
她眸色一顿,忽然想起了今日纪迢迢同她说的那事儿,当即便道:“殿下,还请帮我查个人。”
“哦?”苏阑亭侧眸。
虞归晚便将纪迢迢同她说的向云珠一事??说与苏阑亭听了。
闻言,苏阑亭当即便应了下来,笑道:“既是如此,孤会吩咐月明好生去查探一番。”
说罢,便见虞归晚脑中转过几个弯,忽而道:“咱们也不能这般坐以待毙。”
“幕后之人竟然能将手伸地这般长,只怕所图甚大。”
她微微瞥了苏阑亭一眼,似笑非笑道:“说不得便是您身下的太子宝座。”
苏阑亭勾唇一笑,毫无畏惧道:“若真是如此,只管来拿便是。”
二人说笑几句后,虞归晚才正色道:“殿下,我想令湛清然上京。”
“哦?”苏阑亭一顿,示意虞归晚继续。
“她生在陵城,对刘远一事又了解颇深,若是咱们想引出幕后黑手,想来她定是能够帮上一些忙。”
“要知道,像这般的美貌女子独自上京,自然会引起贼人的注意。”
“当然,殿下放心,我会乔装易容跟在她身边,定不会叫人在我手上出了岔子。”
苏阑亭沉吟片刻,终是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虞归晚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便见苏阑亭眸色颇为复杂地看了她半晌,终是道:“你打算如何联系她?”
要知道,陵城距此虽不算是千里之外,可也有好一段路程。
更别说,湛清然并不一定愿意以身犯险。
不料虞归晚却是神秘一笑,从自己枕头下方掏出一物,似早就准备好般,笑道:“殿下忘记此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