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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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四周未有乐音奏响，台下，黎千却仿若听见从远方传来了金戈交鸣。

声声飘渺，盈盈游荡在她耳边。

铸剑者一振衣袂，举起青铜剑，继而俯身。

火光骤盛，一团火焰燃在青铜剑上，赤芒吞吐。

铸剑起始。

尤安步踏八卦，身影随青铜剑动，步履随金戈声移。

剑与身合，火焰环绕，融为一体。

至此，剑已铸成。

舞至酣处，铸剑者振臂高呼，剑指苍穹，似与天地盟誓。

金戈声渐歇，铸剑者收剑而立，行云流水气定神闲。

随着尤安的动作停止，环绕在黎千耳边的戈鸣声如潮水褪去。

尤安一挥袖，火焰消失殆尽，徒有缕缕黑烟飘荡在空中。

黎千眼眸微暗，她感受不到台上的男子身上有任何内力波动。

但一起舞，便真有声音响起，若非内力制造出的声响，难道真如他所说这曲剑舞有灵？

自从她借尸还魂后，黎千总觉得不可能的事也有了可能。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尤安，是个可用之人。

黎千眯起眸子。

尤安沿着栏杆缓缓走下戏台，墨色的长袍松松垮垮，方才的气势尽数消失。

“尤安献丑了。”

他走到黎千面前，伸出节骨分明的手，“可否邀请大人，为尤安的入幕之宾？”

黎千微微勾了勾嘴角，搭上他的手，“乐意至极。”

他人高步阔，迁就黎千，故意落后她半个身位。

穿过大堂，便是露天石路，小桥流水。

又连续过了两个院落，方到尤安住的听风阁。

一座两层的重檐朱红楼，四方檐角皆挂着古铜铃，清风袭来，铃铛发出声声清脆——“叮铃”

右边围了一池半月塘，日光下波光粼粼，依稀可见鱼儿游动。

黎千一路啧啧称奇，银乔那数着铜板过日子的家伙，竟然肯花大价钱修这南风馆。

“不过陋居，还望大人莫嫌弃。”

尤安微微一笑。

“自然。”黎千道。

室内香气氤氲，并非浓重的胭脂香，而是一股淡淡的茶香。

方窗刻着镂空雕花，窗边，是胭脂木翘头案，左侧放着书卷，中间有一套青花瓷茶具。

“请入座。”尤安道。

黎千坐在翘头案前的长榻上，视线扫过桌案上的书卷，多是些市井中的游记话本。

尤安在她对面，开始沏茶。

他提起青瓷壶中滚烫的热水浇入茶碗，茶香霎时溢出，勾得黎千不由得口舌生津。

一切行云流水，一举一动缓慢优雅，皆如一幅清雅画卷，赏心悦目。

散着雾气的茶杯被两根玉指推至黎千面前。

他嗓音轻柔：“尤安略通茶艺，请大人品鉴。”

黎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先苦后甘，上好的新年苍翠。

一斛市价十金。

一个小倌馆的头牌，这般奢侈，怕是恩客不少，知道的也不少。

他身上有什么把柄握在银乔手里，竟甘心留在南风馆里，供人亵玩？

是没有半分内力，还是深不可测，让她察觉不出？

这个尤安，有古怪。

黎千放下茶杯，不经意问道：“你卖身么？”

尤安微微一愣，旋即失笑：“大人，我卖艺不卖身。”

“如此，”黎千颔首，若有所思道：“你是因何进了这南风馆？”

他斟茶的手一顿，默了半响，话语中含着一丝悲伤：“……五年前，全家因罪下了大狱，双亲兄妹皆死在流放途中，我靠着这副皮囊，被人看中，侥幸活了下来。”

五年前的巨变牵扯了不计其数的大小官员，几乎血洗整个京城。

这番说辞的确没什么破绽。

黎千垂眸，掩去眸底幽光。

拴在南风馆门前的白马沐浴着日光，懒洋洋的卧躺在地。

“娘！快看！”

何氏顺着常玥手指的方向看去，正见马头抬起，像人打哈欠似的打了个响鼻。

“是常清骑的那匹白马！”

母女坐在马车内，周边围着四五个安乐伯府的小厮。

何氏还未出声，常玥催促她：“常清肯定在里头……”

何氏蹙眉：“玥儿！”

常玥悻悻的安静了。

何氏缓了缓说：“这南风馆是小倌馆，去了有失身份，咱们就在这等常清出来。”

白马又打了个响鼻，许是睡够了，睁开了硕大的眼。

挂着青色帷幔的马车停在白马前。

绣着金线的云头履踏出，女子周身香气浮动，香粉窜进鼻间，又使得白马鼻腔痒痒。

鸨爷见真正的大主顾来了，忙不迭迎上来。

绮云一双眸子长而媚，斜眼过去，轻轻点着鸨爷：“找尤安。”

鸨爷为难：“客官，尤安今日挂了别个的牌了.....”

“何人？”

鸨爷本想隐瞒，可又怕被迁怒，索性搬出黎千挡箭：“是皇城兵马司的一位大人。”

皇城兵马司？

紫色面纱下，绮云露出一抹犹疑，旋即又化作冷意，既是皇城兵马司，那便不得不瞧上一瞧了。

“走，我要看看是谁，有幸成了尤安的座上宾。”

门被叩得哐哐直响，打断了两人的品茶。

尤安朝黎千安抚一笑，起身走到门口。

门开后，尤安正欲开口，绮云拨开他，径直踏进来。

黎千望向她，还是熟悉的样子，一点没变。

绮云一怔，顿在原地，怎么会？

眼前的少女隐约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尤安，你能些离开一会么？”

黎千清冷的嗓音响起。

尤安识趣的退了出去，顺带贴心地关上门。

绮云回过神来，心中敌意莫名的少了几分。

“你还认得我吗？”

少女冷不丁道。

绮云仔细端详她的脸，美则美矣，却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大相径庭。

可周身的那股气息，却又那么的相似，同样令她心颤。

绮云稳了稳心神，“我同你，未曾见过，何来认不认得？”

黎千一笑，站起身，走到绮云面前。

这具身体矮了绮云半个头，但气势却依然稳稳压过绮云。

绮云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隔墙有耳，我用内力传音与你。”

黎千不信任尤安。

绮云心头一颤，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她察觉不出眼前的少女有恶意，也实在起不了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