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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家黎桦的声音响起,辨不出喜怒。
黎千恭敬道:“是,阮何与解家次女,据儿臣听闻,两人即将订亲。”
两人订亲之事,黎桦自是有所听闻,但阮何投靠了解家,却在黎桦意料之外。
当年为黎千和阮何定下婚约,正是看中了阮何之母为解家所害,又是新科状元,有大长公主府扶持,定能在朝廷有一席之地。
岂料他竟转头投靠了解家。
“你可知当时刺杀你的死士是何人所派?”黎桦话锋一转。
“儿臣不知,只知那群死士,有备而来,儿臣落了下风,被人从后头偷袭。”
似是不愿回忆惨死情景,黎千复又道:“但邀儿臣前去狩猎的正是阮何,母亲,阮何用儿臣性命去向解家表忠心,这口气,儿臣咽不下。”
一个有弱点的人,才能让人拿捏得住。
黎千要让大长公主自以为洞悉了她的一切,从而隐藏起真实目的。
黎桦面色沉着,“既如此,你的死,便与解家脱不了干系。”
说罢,黎桦看向黎千,面上浮现出了一丝疼惜:“我儿受委屈了,母亲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黎千一愣,旋即,面露感激:“有母亲此言,儿臣死而无憾。”
心下却冰凉如水,一丝波澜也未起。
黎千垂眸,不过惺惺作态。
大长公主从来便是热面心毒之人,若真是慈母,又怎会令她浑身沾满血腥,多次命悬一线?
“你既已回来,尽管没了过去的身份,但公主府,总有你一席容身之处。”
这话便是想让黎千继续暗地里为大长公主府做事。
黎千再次谢恩,“谢母亲,但儿臣如今顶着端王妃义女的身份,若回公主府,恐遭人非议。”
黎桦面上浮现出诧异之色,绮云立刻出言解释:“大长公主,郡主如今这具身体,同端王世子曾有婚约,郡主聪慧,靠着婚约向端王妃换来了义女的身份。”
黎千亦道:“为母亲分忧,儿臣时刻秉记。”
黎桦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果真是我儿。既如此,你便继续留在端王府中,若有事,便让绮云告知本宫。”
“是,母亲。”黎千应下,旋即又从腰间的囊袋中,掏出了一卷图纸。
绮云接过,恭敬地呈给黎桦。
黎千道:“母亲,这是解家地下钱庄的地图,请您过目。”
黎桦展开图纸,仔细端详后,笑意更浓。
“我儿一回来,便送了份大礼。”
黎千趁热打铁:“儿臣自请今夜探查此地,若能一举捣毁地下钱庄,便能重挫解家。请母亲下令,派禁军接应儿臣。”
地下钱庄乃解太后一党以权谋私,贪赃受贿的秘密营地。
狡兔三窟,每当黎千带着禁军找到他们的一处巢穴,就会扑个空。
近来既又有了眉目,便不容再拖。
她一人以身犯险,就不会似从前那般打草惊蛇。
“我儿今晚定马到功成。”
黎桦未有犹疑,当即从袖中拿出禁军令牌,递给绮云,绮云又递给黎千。
黎千接过令牌,道:“多谢母亲。”
到此刻,黎桦对眼前的少女,已完全没了丝毫怀疑。
习惯了黎千的言听计从,哪怕纵横朝堂数十年的大长公主,也未觉出这颗素来听话的棋子生出了反骨。
黎桦沉吟片刻,道:“你既已回来,你的流光也一并交还与你,千里良驹,莫配错了人。”
“是。”黎千道:“儿臣定不负母亲重望。”
........
安乐伯府。
后院。
“娘,我好痛....”
常玥躺在床上,虚弱地发出声音。
“肚子好疼……”
何氏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再忍一忍。”
“夫人,大夫来了。”婢女道。
何氏赶忙起身,给大夫腾位置,“刘大夫……”
刘大夫脱下医箱,坐到床边,把上常玥的手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常玥还在呻吟,声音中溢出丝丝痛苦。
何氏见刘大夫迟迟不说话,面色逐渐难看了起来,欲言又止。
又过了片刻,刘大夫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拿纸来,老夫先替尊千金开几副药方。”
何氏一愣,连忙追问:“小女伤势如何?”
刘大夫捋着长须,摇摇头:“先喝几贴药,若是撑不过这十日,老夫也无力回天。”
何氏面色霎时白得生气全无。
“何人下手这般黑。”刘大夫边叹息,边背上医箱。
“娘......我要死了吗......”常玥微微睁开眼,望向何氏。
何氏颤声道:“大夫,是否看错了......”
何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断送了女儿的性命。
“老夫行医二十余年,从未见过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的,趁早准备后事吧。”
何氏捏着帕子,浑身颤抖着,眼前阵阵发黑,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去。
“夫人!”
顿时又乱作一锅粥。
刘大夫捋了捋长须,连连叹声:“造孽,造孽呀.......”
短短两日,这安乐伯府上接连发生两起惨案,先是表少爷断了子孙根,如今又要葬送一条性命。
饶是饱经世事,刘大夫也不得不唏嘘。
.........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风声掠过,如同鬼哭狼嚎。
多数牢房都空着,唯有一间里头关着两个人。
躺在草堆上的女子头发凌乱不堪,凉风从头顶的铁窗涌入,冻得她一哆嗦,朦朦胧胧地睁眼,张口便骂道,“贱婢——”
声音夏然而止。
解密云看着铁窗,倏然意识到自己如今不在温暖的闺阁里,而是被关进了皇城兵马司。
她沉默半晌,缓缓坐起身来。
满头长发似稻草般打着结,一袭价值不菲的烟云锦染满脏污,散发恶臭馊味。
任谁来也认不出这会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
“你醒了。”
男声响起,解密云缓缓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没再搭理阮何。
阮何同样狼狈,白色锦袍灰一块白一块,眼下挂着两块乌青,见解密云不搭理他,他也不再言语。
牢房陷入沉寂,唯有风声呼呼作响。
忽地,稻草堆里传来悉悉索索,“吱吱——”
草堆动了动,一只硕大的灰鼠猛地窜上解密云裙摆,她一下跳起来,边跳边惨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