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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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自辛站在原地，秋日夜风凉凉地刮着他的脸颊，好似在诉说着什么。

他静默片刻，上了马。

随后拉动缰绳，朝前方追去。

皇城兵马司和禁军素来划江而治，井水不犯河水，禁军隶属于大长公主一党，而皇城兵马司已为端王所用。

论职责，两者如今职能相似，皆为守护京畿重地，受审大小案子，可自行动用私刑。

朝廷的司法机构如大理寺，已彻底成了摆设，刑部也沦为起草刑法，协助礼部的养老之地，而废除大理寺的提案早就摆在皇帝桌案上了。

只不过皇城兵马司原先是天子近卫，负责皇城守卫，又替先帝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比起禁军，更能进入权力中枢。

论名声，皇城兵马司臭名昭著，无下限的敛财，禁军则是令人闻之如有寒芒在背，附骨之疽。

禁军大狱位于京城西郊，在大长公主府附近。

厚重的石门高耸，散发着寒意。

两旁石墙上火把摇曳，火光映照着狱门紧闭的铁栅栏，投下斑驳黑影。

入口处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刻着——昭狱，两个苍劲有力的烫金大字。

门口守卫森严，身着厚重黑甲胄，手持长枪，目光冷峻，表情严肃。

光看门面，就闻得里头的恐怖一二。

有道是宁可绕远路，也不可走过昭狱门前，会被里头的鬼上身。

方才被黎千打晕的村民受了一路颠簸，一个个悠悠转醒。

只是动了两下，看清面无表情的甲胄兵后，又偃旗息鼓。

尽管知道事情败露，死路难逃，可这些官老爷他们得罪不起，挣扎也无济于事。

大不了这一条命没了，一了百了，也不会牵连到家人。

王家父子彻底慌了，但转念一想，他们背后有流月斋，上头的可是王爷，定会把他们保出来，于是又开始剧烈挣扎。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们没有犯法，你们这是强行带走良民！”

“来人啊，还有天理在吗！”

听着这鬼哭狼嚎，洛自辛不耐地蹙眉，招招手，示意押送的禁军让他们安静下来。

禁军会意，抬臂给了王家父子一人一肘子，力道之大，让两人猛地吐出一口不明液体，彻底噤声。

狱前铁栅移开，身着黑色甲胄的禁军有条不紊地将一干人等押进大狱。

洛自辛走到黎千身边，低头看着她乌黑发顶，“不知如何称呼？”

他身量高，体格修长挺拔，黎千如今的这具身体比他肩膀还低了一截。

“黎羽。”

黎千没打算承认自己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方便她日后脱离。

“在下乃禁军统领，姓洛，名自辛，字业，唤我洛业就好。”

洛自辛拱手道，顺带后退一步，好让黎千不用抬头，也能看见他的脸。

视角骤然变矮，黎千有些不习惯，从前她能到洛自辛下巴，如今竟只能到胸口。

幸好这具身体还能再长个子。

“我记下了。”

黎千扫了洛自辛两眼，微微点头。

此人同她有些私交，人不算太坏，有些良心。

他任禁军统领后，禁军办案，比起皇城兵马司，公道了不止一倍。

皇城兵马司只会看谁使的银子多，造成的冤魂数不胜数。

昭狱内弥漫着一股混合腐臭的气息，混合着霉味，血腥气以及难以言说的恶臭。

黎千顺着蜿蜒而下的石阶往下走，一旁的墙壁上青苔混着水渍，散发着黏腻的光泽。

洛自辛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瞧她背影一眼，心下琢磨着。

黎羽？

还是黎千？

看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可骨子里的那股气息和黎千如出一辙。

洛自辛倏然想起三年前，他刚当上禁军统领时，黎千说要庆祝他升迁，同他比武。

结果一顿乱锤，打得他节节败退，无力反抗，伤筋动骨，最后躺在床上待了半个月。

也不知那会怎么惹到这煞神了。

洛自辛敢断言，世上绝不可能再有一个人和黎千那个妖孽这般相似。

且大长公主连调动禁军的令牌也交给了她。

能让大长公主这般信任的，除了黎千，洛自辛想不出还能有谁。

借尸还魂。

四个字浮现在洛自辛脑中。

他停留在黎千背影上的目光骤然一缩。

黎千属实是低估了从前身边人对她的了解程度，毕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武状元，世间独一份。

不过洛自辛在想什么，黎千无意窥探，哪怕他认出来了又如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威胁到她的话，杀了就是。

下了石阶，地面崎岖不平，污水横流。

两侧铁牢门后，偶尔能看到几只肥硕的老鼠穿梭其中。

啃食着地上的残羹剩饭，甚至是那些已经腐烂的不知名肉块。

前方禁军架着一个个神情萎靡的人往深处走。

皂靴踏过地上污水，溅起小小水花。

黑色甲胄上甲片碰撞的声响在这幽深牢狱中来回游荡着。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破旧的灯盏，火焰摇曳不定，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阴气弥漫的地方。

昏黄的光影下，可见几副生锈的铁链从墙壁上垂下，链梢挂着残碎的破布。

“用刑的地方还要再走一段。”洛自辛说。

黎千颔首，继续四处打量，她从前甚少踏足禁军的地盘。

禁军大狱同皇宫一样，皆是承接了前朝来的，经过的年头越多，就越令人为之颤栗。

前朝的二十五道刑罚，已经加到了五十二道。

翻着尖刺的木刑架上，干涸的血迹在火光下呈现出暗黑色，一层裹着一层。

提前预备下的铁烙烧的通红，伴着火苗高涨，滋滋冒烟。

胆小一点的村民双腿发颤，膝下一软就瘫到地上。

剩下的面如死灰。

王家父子强撑着，不断给自己打气。

可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事情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

两侧铁架上摆放着一排排审讯时最常用的刑具，中央放着把鸡翅木太师椅，让主审官近距离观察犯人准备的。

洛自辛正欲开口让给黎千坐，黎千未等他出声，径直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坐下。

洛自辛一愣，暗自好笑地退到太师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