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各怀鬼胎有算计

和京畿大部分州府一样，德州在两个月前，也归顺了李顺。

李自成深知德州乃水陆之要冲，山东之门户，位置非常关键。是以亲自任命阎杰为武德防御使，吴征文为德州牧，领兵丁数百赴任。

谁能料到，阎杰和吴征文才抵达德州十二天，顺军便于四月二十二日，在山海关大败。消息沿大运河传得飞快，几天时间就传到了山东。

谢陞、卢世等人审时度势之后，联合缙绅土豪发起突袭，一举擒杀了阎、吴等顺廷伪官。

所以，尽管德州比饶阳繁华十倍，却也没有任何一支正规军驻守。

谢、卢等人能倚赖的守城力量，无非是当地缙绅拼凑的乡勇民团。人数比饶阳更多一些，粮饷更充足一些，仅此而已。

太子是崇祯皇帝的嫡长子，不会因为福王在南京抢先登基，就发生改变。

哪怕经过南京群臣共议，一致同意效仿代宗先例，由朱由崧继续当皇帝，太子的身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废的。

不经过几年时间巩固根基，反反复复酝酿，再把史可法等老顽固踢出朝堂，朱由崧绝对没有勇气废除朱慈烺的皇太子身份。

所以，太子经过德州南下，要求德州提供船舶和钱粮补给，名正言顺。

之前太子羸弱就算了。

凭借德州的坚固城防，还有南京使者带来的消息，谢陞有底气授意卢、谢、赵等人，向太子的使者甩脸子，提出斩杀营中顺匪的要求。

如今太子的实力猛然壮大几倍，德州的守备力量已经有点不够看了。

朱慈烺以太子的身份大破清军，功绩远超福王。再过几天，等消息在民间传开，太子的声望必然提升到非常可怕的地步。

德州守城兵丁的士气必然十分低落。说不定，会有人暗中反水，直接打开城门迎驾。

在这种局面下，谢陞认为继续对太子甩脸子，实属不智。

他向众人道：“殿下斥责得有理，是德州怠慢了。想必殿下大军已在路上，咱们唯有出城五十里迎驾，方能弥补一二。”

卢世等人面面相觑，都在心中暗骂谢陞是个王八蛋。

前几天，是谢陞暗示弘光已经登基，又有四镇百万将士效忠，太子没可能争得过。大家伙在德州给太子使绊子，弘光必然龙颜大悦，不胜感激。

就因为听了这些暗示，大家才对太子使者那么无礼。

如今忽然由冷脸变回热脸，太子能消气吗？能不怪罪吗？

谢陞看出众人的疑虑，又道：“大家不必太担心，殿下英明神武，必然是讲理的人。咱们提出斩杀顺贼，是为了殿下的名声着想，殿下怎会不体谅呢？”

他说到“体谅”二字的时候，特地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

接着又道：“殿下着急南下，在德州不过停留一两天罢了。咱们实心办事，好生将殿下送往南京，尽到臣子的礼数，便是了。”

卢世等人仔细想了好几圈，均觉得有理。

大家提议斩杀顺贼匪首，是孝之所在，义之所在，礼法上没有任何错处。太子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总不能拿这个来说事。

退一步讲，就算大家洗干净脖子就戮，太子也未必敢杀。

太子想要争帝位，第一靠实力，第二靠名望，第三才靠血脉。这个时候屠戮反正功臣，不是给福王派送把柄么？

曹思诚？那可是阉党。先帝的儿子遇到阉党不杀，那才叫奇怪好吧。

想通之后，卢、赵、程等文官齐齐拜谢阁老点拨，然后前往城楼清点兵丁，准备出城迎驾。

另一边，谢陞等众人走了之后，立即摊开笔墨，写下一封信函。

“让王鳌永的人立即出城，绕道返回天津，不要在这里呆了。”

谢陛接过蜡封过的信函，忍不住问道：“不是说殿下才呆一两天，应该搜不到咱们这吧？”

“朱家父子生性多疑，稳妥为上。”

谢陛点点头，又问道：“咱们就真的礼送殿下南下？要不要……暗中使点绊子？”

“不，不用，不用咱们出手。”

见亲弟弟满脸疑惑，谢陞从抽屉里拿出两份信函，交到谢陛手中。

谢陛打开一看，第一份信函是发往清廷的禀帖，内称：“司主仰体爷台德意，倡义恢抚，前月差官赍报上京，已蒙吴老爷给发兵部传奉，令旨民免剃发告示。”

落款是临清参将凌岳。

谢陛知道，所谓司主就是临清举事的凌駉，爷台指多尔衮，吴老爷指吴三桂。凌岳写出这么一份禀帖，可见凌駉已经降清，确切无疑。

“这……”

“没错，凌駉已为摄政王所用了。”

谢陛暗叹吾道不孤，又打开第二封。

第二封是凌駉写给谢陞的。内容是顺军伪权将军郭升挟贼数万，据临淄城不散。凌駉打算用计将郭升引到临清打伏击。

写这封信来，就是希望德州出兵相助，一举歼灭郭升部。

谢陛看完之后忍不住惊叫起来，大叹凌駉实力居然如此强悍，竟敢主动去惹郭升那股悍匪。

要知道，郭升乃柳沟副将出身，在李自成进京之际投降，手下全是正规军。“挟贼数万”或许言过其实，三四千精兵还是有的。

凌駉敢动歼灭郭升的念头，手下至少有七八千精锐，否则躲都躲不及，还谈什么“用计引之”。

谢陞道：“我估计凌駉也收到了王鳌永的信，而太子南下，必然经过临清，咱们又何必使绊子呢？”

谢陛听得连连点头。

第二封的落款已有一些时日，若凌駉的计策成功，郭升说不定快到临清一带了。

太子要么一头撞上凌駉部，要么一头撞上郭升部，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主。说不定三方混战，也未可知。

谢陛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太子喜欢用顺贼，这次会不会招降郭升，一起打凌駉？”

谢陞哈哈大笑：“你多虑了。凌駉和咱们一样，都等着清军南下，才正式举旗投降咧。明面上，他现在还是大明的忠臣，太子怎么会打他。太子不是说了，不战而降，国法不容吗？郭升乃李贼铁杆，不正是太子要打的人？”

谢陛若有所思：“所以……凌駉会怂恿太子去打郭升，然后在背后使刀子……”

“管他们怎么打，反正就算过了临清，也会遇到刘泽清或者高杰。让他们这些人头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