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朱慈烺的离间计

自从努尔哈赤创立八旗以来，旗丁一向忠心耿耿，哪怕遇到以少敌多的困难局面，仍悍不畏死，很少投降。

别说正儿八经的满八旗了，就连汉军旗亦是如此。金玉和统领的怀庆镇，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今，竟有满洲大兵愿意向大明太子效忠，正是老头放新屁——闻所未闻。

朱慈烺好奇心起，便细细打听起来，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说法。

原来，此八旗兵全名叫叶赫那拉·厄尔特，来自开原的叶赫部，祖上是蒙古土默特氏。

万历四十七年，明廷命杨镐率四路大军进攻赫图阿拉，叶赫部心向明廷，出兵一万策应。

怎料四路大军被后金军分别击败，这就是有名的萨尔浒之战。

此战明军大败，努尔哈赤趁机吞并叶赫部，斩杀首领布扬古，平民全部打散编入八旗。

厄尔特的父辈就是在那时候编入镶白旗，旗主是努尔哈赤的长孙杜度。

听到这里，朱慈烺忍不住问道：“那你应该在镶白旗呀，现在怎么成了正蓝旗了？”

厄尔特道：“殿下有所不知，杜度是长孙，皇太极对他颇为忌惮。有功不赏，有过必罚，所以咱们佐领一直过得很苦。前两年杜度病死，我们又被分给了肃亲王豪格，改为正蓝旗……”

说到这里，厄尔特又开始唉声叹气。因为他刚过上几天好日子，皇太极便病死了。

豪格在帝位之争中败给顺治，受摄政王多尔衮屡次打压。

入关前夕，豪格私下抱怨了几句，又被何洛会告发，惨遭削爵。

阿克善在饶阳惨败，再次连累了主子。多尔衮趁机再次发难，将豪格囚禁议罪。

厄尔特所在佐领被认为是豪格的死忠，连带着一起倒了大霉。这次南下，厄尔特连坐船的资格都没有，还被巴哈纳像狗一样使唤。

至于因祸得福，在洪水来时恰好方便逃命，又始料未及了。

朱慈烺听完前因后果，不禁叹道：“你们也真够倒霉的，跟着谁都没享到福。”

厄尔特连忙道：“殿下明鉴，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呀。”

朱慈烺点头表示同意，又问了八旗内部的一些派系纠葛，听得兴致盎然。

随后大手一挥，派出大量船只搜救幸存者。遇到汉人纤夫或船工，一律无条件施救，不得拖延。

如果遇到八旗兵，则先问问是哪个旗的，旗主是谁。

如果隶属正蓝旗，主子是大旗主豪格，放下武器即可上船；如果主子是小旗主阿巴泰呢，先打一顿也可上船；

两黄、两红旗的兵士先不予施救，让他们在水中多泡几天；

两白旗最可恶，一律射死，不留活口。

厄尔特听得大为感动，再次扑倒在地，高呼“太子殿下万岁”。

随着搜救船大量派出，越来越多幸存者被救出，大部分是跑得快的纤夫和船工，还有部分汉人仆从军。

他们熟悉水性，只要没在第一波洪峰被卷走，很容易游到地势高的地方避水。

河道拥堵的地方也找到了，就在临清下游二十余里的闸口处。大量被冲翻或者没冲翻的船只堵在那里，严重影响水的流动。

河水漫过河堤，以较慢的速度继续往下流，因此，临清附近形成了方圆二三十里，水深1~3米的临时湖泊。

不过随着上游的各大减水闸打开，水位会慢慢降下去的。

数以千计的八旗兵被困在破船上，每逢搜救船路过，他们就跪着苦苦哀求，希望明军施以援手。

四面八方全是水，浪一来破船就来回晃动，时刻有落水的危险，比困守孤城可怕太多了。

得知正蓝旗有优待，个个都高呼自己的主子是豪格，仿佛明军不会看服色旗号似的。

陈子龙抵达临清后，以兵科给事中的身份，组织城内百姓自救。

听说搜救队特别优待豪格的部下，陈子龙深感忧虑，便找了个机会，与夏完淳一同前往中军求见。

见到太子，陈子龙劝谏道：“殿下明鉴，《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哪个旗都是女真蛮夷，不可轻信啊。现在为大水所困，他们当然恭顺谦卑，什么誓都愿意发。以后有机会，必将反噬。”

朱慈烺道：“无论哪个旗，都是屠戮大明子民的刽子手，本宫怎会信任他们呢？放心好了。”

陈子龙大惑不解，陷入了沉思。

夏完淳心直口快，直接问道：“那殿下为何要优待他们呢？”

朱慈烺听过夏完淳的名号，知道此人是有名的天才少年。别看年纪小，却非常聪明，而且志向高洁，一身傲骨。

所以，他以略带神秘的表情，向夏完淳出考题：“你猜猜看。猜得出，便封你一个官来做。”

夏完淳思索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殿下此举，是为了分化八旗，对吗？”

“没错，”朱慈烺掰着手指数了起来，“野猪皮的子孙里，唯多尔衮、豪格、阿济格、多铎最能打，分领两白和正蓝旗。多尔衮与豪格素来不和，咱们再推把手，豪格就很难翻身了。”

夏完淳拍手赞道：“殿下此计甚妙。咱们专杀两白旗，放过正蓝旗，多尔衮必恨得牙痒痒。说不定，咔嚓一声，嘿嘿，豪格老贼就一命呜呼了！”

朱慈烺哈哈大笑：“差不多吧。豪格在两黄旗还有不少支持者，比如索尼、图赖、鳌拜、谭泰等等。

代善、济尔哈朗这两个老东西，也不会坐视多尔衮一家独大。多尔衮一时半会，还不敢杀他。不过，能让豪格继续坐冷板凳，收获就不小了。”

说着，他又根据俘虏们的口供，讲起八旗内部的恩怨。

简而言之，两白旗的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一伙，豪格和两黄旗部分实力派一伙，两帮人因帝位之争，矛盾很深。

两红旗为代善马首是瞻，与镶蓝旗的济尔哈朗一起做墙头草。

面对敌人，八旗一直对外。可他们内部的斗争，可能比战场还要残酷。

陈子龙身处江南，对八旗间的纠葛一窍不通，之前没想到这么多。

听完后不禁一声长叹：“以前都是他们对咱们使离间计，这回轮到他们尝尝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