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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场绵绵细雨,谢昭泾从侯府出发时,正巧雨停。
目之所及的草木皆被洗得绿油油地一片,湿气氤氲在鼻尖,他心情莫名就开阔了许多。
阿姐说得对,母亲拼死生下他,并不是让他颓丧萎靡的,既然能有幸进太学寺读书,他定要竭尽全力,往后能为长姐撑起一片天来。
母亲不在了,照顾阿姐的担子,他要挑起来才对。
今日是谢昭泾的大日子,江时祁知道谢令窈必定是要亲自送他去的,便特地腾了一一天出来,既为陪她,也为去拜见恩师。
太学寺建在鼎鸣山的半山腰,从江府出发,马车一路不停歇也要两个时辰,于是几人便早早出发了。
谢令窈总共安排了三辆马车,其中一辆自是他们三人共乘,另外一辆是留给李嬷嬷这类贴身伺候的下人,最后一辆便是谢令窈为谢昭泾准备的日常起居所需要的物件儿以及衣衫和书籍。
太学寺的学子们虽都出身显赫,可一旦入了学,便只许带一个书童,例如整理床榻、清洗贴身衣物这些轻松的活儿都得自已来干。
太学寺管理严苛,除了每月两日的休息日,平日里是不允许下山的,所以不管是吃得用的,谢令窈都一次给他备齐了。
又另外给他挑选了一个团头圆脸的十三四岁的小子给他做书童。
“那小书童名唤饼子,你若嫌这名字俗气,自为他改个书气些的名字。他是梧桐居里伺候你那位嬷嬷的孙儿,他虽不比你小多少,可自小没出过什么门,心思简单澄澈,比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更稚嫩些。现在你可能用不大顺手,不过你且多费心教教他,假以时日,定知道我为何要选他来照顾你。”
饼子这个孩子,长得讨喜,说起话来又多又密,也没什么心眼儿,最适合谢昭泾这个沉闷的性子。
饼子傻气却又认死理儿,他阿婆嘱咐了他要好好照顾谢昭泾,他就一定会尽力去做好,虽说刚开始会笨拙些,但只要谢昭泾有耐心,这个孩子会给他惊喜的。
谢令窈开始也想过,去太学寺这样的地方,要么就给谢昭泾挑个人精,免他许多烦恼。可人终究是要靠自已成长的,谢昭泾若是连在太学寺都待不下去,往后又何谈入仕?
谢令窈一边又不想让谢昭泾吃苦头,一边又想纠正他优柔寡断、胆小懦弱的性子。
最后谢令窈还是狠下了心,打算先让谢昭泾自已去试一个月看看,若实在不行……
罢了,她的弟弟又不是非要有多优秀。
“不用,这个名字就很好。多谢阿姐为我费心。”
饼子……这名字听着踏实。
谢昭泾挺了挺背脊,不想让江时祁和谢令窈看出他内里不安。
“阿姐,下个月,你会来接我吗?”
江时祁道:“你姐姐若是不得空,我来接你。”
谢昭泾连忙摆手,他原先在简州时便听过他这个姐夫的威名,如今见了他才知原来传言也是可信的。
他一见江时祁就止不住发怵,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已究竟是在紧张什么。
后来他再大些便明白了。
那不是怕,那是自惭形秽。
“自然是要来的,我不仅要来,还要去拜访你的先生,他若说你表现不好,我便撂下你自已回去,你自留在山上好好反省悔过。”
谢令窈嘴上说着吓唬谢昭泾的话,心里却只盼他能顺利度过这最难熬的一个月。
那些公子哥儿,恐怕是瞧不上谢昭泾的。
被排斥被孤立的滋味儿,她可是太懂了。
即便知道谢令窈说的玩笑话,谢昭泾还是缩了缩脖子。
“晓得了,我会好好努力的。”
昨夜夫妻两个说话说得有些晚,谢令窈没几时便开始犯困,一刻钟不到就靠在了江时祁得肩头睡了过去。
谢昭泾有些不好意思再朝他们看去,只好闭目养神。他反反复复醒了好几次后,马车才终于在山脚下停稳了。
谢令窈一手揉着自已酸痛的脖颈,一手搭在江时祁得手腕上,踩着软凳下了马车。
脚踩在地上的同时,她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绵延的阶梯让她双眼一黑。
江时祁有些无奈地将她扶稳。
“昨夜便与你说过了,这阶梯蜿蜒陡峭,会累着你的。”
谢昭泾搓了搓手,劝道:“阿姐,你就在下面等姐夫吧?”
“哪里的话,你第一天入学,我自然是要去的,挑几个壮实的带上东西,咱们上去吧。”
谢令窈吩咐留下的人找地方去用午饭,两个时辰后在山脚等着便是。
一路上有江时祁揽着她的腰往上走,倒也不算多累,只是这阶梯实在是长,谢令窈两腿发酸时才终于看到了太学寺巍峨的大门。
谢令窈挣开江时祁的手,理了理发髻,无比端庄地跟在他身侧朝大门而去。
今日谢令窈是特地打扮过的,当了十余年的江夫人,什么场合该如何装扮,她心里很是清楚。
太学寺这样的顶尖学府,打扮自然要端庄简洁。
她今日特地选了一件质地厚重的长裙,月牙白的底色,上面只简单绣着几朵与真花大小无异的木兰花,虽少了飘逸轻柔之态,却沉稳郑重。
头上簪着的是江时祁亲送打磨的玉簪,耳垂上坠着的是谢昭泾送给她的耳坠,与她身上的衣衫交相辉映。
江时祁今日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在她的发髻上停留,十分满意它终于有机会可以安然躺在谢令窈的青丝之间。
门前守卫共一十六人,皆是禁军打扮。
昨夜听江时祁说起过,这些禁军皆是从宫里派过来的,由此可见陛下对太学寺学子们的重视。
领头那位年纪稍大些,看着有近三十岁。他朝江时祁拱了拱手,道:“杜先生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只管带着学子往青鸢阁去就是了,他在那里等你。”
江时祁亦回以一礼。
“多谢。”
三人并拿行李的几个仆从一起进了大门,现下正值午膳时间,内里学子们皆穿蓝白相间的长衫,成群结队朝统一用饭的膳堂而去。
观其年纪,有十二三岁的,也有十七八岁的,身量参差不齐,但面上都是精神奕奕。
太学寺没有女学生,亦没有女先生,谢令窈本就生得惹眼,她往人群中一站,惹得不少年纪稍大的学子偷偷朝她往过来。
江时祁眉心跳了跳,他昨夜便料到会如此,说了许多诸如路太远、山太陡这样的话企图打消她非要亲自送谢昭泾的念头,可她实在是态度坚决,一贯懒床的人竟是天一亮就起了身。
江时祁就算是有再多的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谢令窈垂首,看见自已的手掌稳稳落进了江时祁的掌心,扭了扭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多人瞧着呢!”
江时祁恍若未闻,手上的力气半点也不肯松。
可不正是因为这么多人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