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要不……您还是在府中静候吧。我派遣几个人过去接应也是一样的……”
江晚月笑意一僵,晶莹剔透的眸光泛出清冷:“怎么?有难处?”
明妈妈支支吾吾道:“明日……老夫人恰好要和谢府女眷去佛堂,家中的马车皆供应了,还有几辆闲置的马车,可雪影姑娘恰好要回家探望母亲——您也知道,老夫人最是爱面子,雪影又是郎君身边的大大丫鬟,其余的马车都去撑排场,送雪影姑娘归家了……”
指尖陷入细嫩的掌心,江晚月深吸一口气,平静心头翻涌的情绪,淡笑道:“明妈妈可知母亲在何处?”
明妈妈犹豫了一瞬:“老夫人正在佛堂。”
江晚月点点头,提步穿过游廊,月亮门四周的桃花如团团粉雾,飘坠在地的花瓣拂过江晚月裙摆,刚走到佛堂门前,便听到谢老夫人嘱咐的声音传来:“明日莫要让她们进府,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的,回去不知要嚼出什么舌根。”
“有什么不妥的?东都的大娘子就算接应人,也皆是在府门接应,她非要去城门口,万一被旁人认出是谢府的马车,岂不是给谢府添麻烦?!”
“……”
后面说了什么,江晚月未曾去听。
她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怪不得她早早说了今日要用车,却偏偏马车全部被调出。
谢老夫人压根不想让谢府马车为她所用。
她借用一辆马车不可得,谢璧的大丫鬟,却用数辆马车归家撑排面。
何其可笑。
江晚月闭了闭眼眸。
激烈的情绪在她心隙间翻涌。
她在谢府从不忤逆婆母,也与人为善,是因为她心喜谢璧,不愿增他烦扰。
但并不代表她软弱可欺。
江晚月对身侧的秋璃道:“收拾东西,今夜我要出去住。”
秋璃愣道:“夫人……要住何处?”
江晚月淡淡道:“京郊附近找个客栈,先住三晚。”
既然谢府不欢迎她和她的朋友,那她离开此地就好了。
住在京郊,明日一早步行就能去接友人,既然谢府不在乎她,她也不在乎东都女子无事不离家的规训。
她不会让她远道而来的友人受一丝委屈。
秋璃还未开口,忽听长廊一侧响起谢璧温润的嗓音:“明早我亲去送你,待到下朝,我再去接你们。”
江晚月一怔,缓缓抬头。
谢璧清隽修长的身影立在光影中,眉眼清冷精致,不似凡尘中人。
人间的烟火气,也不该近他的身。
可他却主动靠近了自己。
方才的心绪瞬间被抚平,江晚月低低道:“那……多谢夫君了。”
谢璧望着妻昳丽白皙的脸颊,沉吟道:“你们想去何处?金明池这几日风光甚好,且已对百姓开放,不知你的两位小友可有兴致?”
金明池是皇家禁苑,每年春夏都会对百姓开放,听闻池清花繁,风景如画。
江晚月听闻过,却从未去过:“那就去金明池吧。”
谢璧点点头,又问了江晚月友人行程,自己也荐了几个,并一一安排妥当。
翌日一早,江晚月和谢璧一同去了城门。
“郎君你要不……先回去吧。”江晚月一到城郊,心已在友人身上,对谢璧道:“别误了早朝。”
谢璧颔首。
江晚月下了马车,谢璧却未曾离去。
他目光通过车窗望向城门口,他的妻上身穿了杏子色的宽袖衫,下着浅蓝织金薄罗裙,披帛飘曳在春风中,在城墙的衬托下,愈发明丽姝艳。
谢璧移开眸光:“人都安排好了?”
竹西点点头:“已经安排了两个侍卫,会暗中护好夫人的。”
这次出行,江晚月连贴身侍女都未曾带。
谢璧敲了敲车壁,马车向宫城驰骋而去。
“晚月!”
阿文和笛儿一进京城,一眼就看到了城墙旁楚楚明丽的江晚月,她们拼命招手,几步跑到了江晚月身边。
笛儿身材高健,肤色匀称,是额头较高的菱形脸,眉眼透着飒爽开朗,阿文有双细细的凤眼,笑起来绵软温和,今儿穿了新浆洗的藕荷色绢裙,脚下和笛儿穿得是同一款月白色尖头鞋,嫩嫩的鹅黄色锦缎上绣着葱色柳枝,很是小家碧玉。
一见面,江晚月就拉着二人夸起来:“谁做的新鞋?手艺真细致。”
阿文将绣鞋大大方方的伸出来:“桥头畔的窦二娘新做的,你若喜欢也给你也带一双。”
笛儿啧啧有声:“瞧瞧,我们晚月来京城享福了,哪儿还能看得上缎面绣鞋,看看这金丝石榴簪,日头下真亮眼。”
江晚月怔了怔,今日她特意嘱咐银蟾用些家常低调的首饰,可毕竟是谢府,最不出挑的首饰,也已经让曾经的伙伴赞叹钦羡了。
阿文和笛儿放下心,由衷为江晚月开心:“晚月,你如今真像东都的大娘子——你是自个儿成的婚,夫家的情况也都未曾说给我们知晓,我们都还担心他会欺负你,瞧你如今过得尚好,我们就再不多想了。”
她们知道江晚月嫁了个不错的夫郎,猜想是在京城经商的。
京城做生意的,恐怕是皇商。
只要和皇帝沾染关系,哪怕是最末等的商人,也登时有了一层禁忌。
两个人不愿让江晚月为难,未曾向友人逼问夫家消息。
江晚月不愿多提谢家,笑道:“东都有不少好玩的,今日花楼有戏,我们可以一同去听。”
三月京城,满街春花烂漫,好友三人像从前一般跳脱明朗,在东都笑嘻嘻的聊着走着。
东都瓦舍茶坊皆有说书唱曲的,花楼位于最外侧的前街上,是一栋两层楼的院落,错落有致的院中杨柳依依,曲水流觞,是专供喜好清净的客人女眷听曲之处,费用不菲,来此地者非尊即贵。
三人不晓得花楼底细,说笑走进门,却被侍者客气拦下:“姑娘,本店只迎熟客,对不住。”
笛儿皱眉,正要开口,另一个侍者从店中走出,看着三人微微一怔,对那个拦人侍者微微耳语。
那侍者一怔,又缓缓看了三人几眼,眸光锁定在江晚月身上道:“可有一位是谢家夫人?”
江晚月点点头:“我是,她们都是我朋友。”
那侍者忙不迭道了歉,领三人径直上了二楼,花楼昨日已得了谢府消息,特意将二楼正对戏台的花厅位置留出以待三位贵女。
只是侍者看阿文和笛儿打扮,未曾和记忆里的贵女对上号。
阿文和笛儿在花厅落座,周遭垂着纱幔,香炉中插了袅袅线香,三人面前的桌上铺着赤色厚绸桌布。
阿文和笛儿战战兢兢坐在团花缎垫椅上张望,从戏院的楹联看到中庭的山石,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