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房中的景象,不可置信的开口道:“你真的要离开谢府?”
江晚月面颊含着淡淡的笑,颔首温和道:“我这两日就要离京了,不过生意还是照做的。”
若珊眼眸又红了几分。
女子成婚后,若非无法忍耐,怎会轻易和离。
江晚月越是若无其事,她越是心头酸涩:“你才成婚一年就……碧胧峡又是小地方,你回去要如何过日子呢?”
莫说谢璧的外貌才学,只说谢家门第,对于江晚月来说已是此生再难接触到的高门了。
回家后,她定然是寻不到这等门户。
若珊想起江晚月之前还和人议过亲,若是那人还未曾娶妻,说不定还能再续上这份缘分:“你嫁入谢家之前的婚约……”
江晚月淡淡打断她:“若珊,我并不打算再嫁。”
望着微微怔忡的若珊,江晚月淡笑道:“天地辽阔,做人还是要自个儿畅快了才是真,我不信女子唯有嫁人这一条路。”
江晚月莹润的眸色平和清澈,她语调也甚是平静,却让人心生安定。
夏日的微风和煦的吹过楹窗外发亮的叶子,簌簌有声。
若珊忽然就平静下来。
江晚月说得话,恰恰是她心中所想。
只是最近因了江晚月之事,总听到周遭人讲女子和离后过得多么凄惨,关心则乱,才说出方才的话。
若珊心生羞赫:“我也不信女子唯有嫁人才能过好这一辈子,所以……”
若珊抬眸,眸光里映着江晚月的脸庞,轻声道:“所以我们还可以经常通信,我若有什么能帮你的,你大可不必和我客气……或者碧胧峡有什么好吃的特产,你也不能小气……”
若珊近乎本能的想要靠近江晚月。
眼前的女子纤柔苍白,可也许是初见时的印象太过深刻,若珊总觉得,江晚月暗藏了一股坚韧和决绝的力量。
所以旁人皆为她和离之事诧异时,若珊却并不吃惊。
甚至隐隐觉得,这像是江晚月骨子里的行事风格。
她并不想因了江晚月离开谢家,就断掉联系。
江晚月点点头,轻轻拥了拥若珊,虽相处不多,但她也愿若珊余生安好,过京都贵女无忧无虑的日子。
谢璧一下朝,雪影立刻上前道:“郎君,江姑娘催您为和离书用印。”
谢璧缓缓握拳,他想说她还不是江姑娘。
可旁人再多叫她几日夫人,也终究毫无用处。
谢璧心里一堵,半晌蹙眉道:“她人在何处?”
她避嫌得倒快,连话都要让旁人传了。
雪影道:“江姑娘和若珊姑娘一起离府了,说是离京前要好好逛逛京城。”
谢璧一时僵住。
和离在即,江晚月竟还有这番好兴致。
谢璧闷声道:“她们……去了何处?”
“好像是半山吧,若珊姑娘听说江姑娘连半山都未曾去过,只笑她白来一趟京城,非要拉着她出去了。”
雪影望了望谢璧的面色,故意笑道:“我看江姑娘也很乐意的去了呢。”
谢璧拿起和离书,嗯了一声。
半山,他去过无数次了,算是东都一个人尽皆知的地方。
谢家有远道而来,且头次赴京的远方亲戚,他年少时也会陪着母亲招待,每每前去爬山拜寺。
此时,谢璧忽然意识到,妻也是远道而来,妻也是头次赴京。
他还没用心招待过她。
也许一开始就把她当家人,可心底又始终有芥蒂。
可最后,她没享了谢府对客人的用心,也没得到家人的亲近。
谢璧忽然想到,他和她,有许多事情还没做。
京城的伶人采薇曲子唱得极好,他们还未去听过。
京城的许多有名气的店面,许多人叫好,他们还没一起尝过。
就连京城的东都大街,他和她都没单独走过几次。
对了,他还想带她再次去香湖泛舟,不带竹西,他为她吹笛……
再回过神时,手里的和离书,已缓缓盖了谢府的印。
一切尘埃落定了。
周遭寂然无声,谢璧立在薄光里,长睫遮住了眸中情绪:“她都收拾好了?”
竹西低声道:“夫人似乎并未收拾太多东西,只有一些来时的物件,今儿已经装箱了。”
谢璧点点头,嗓音干哑:“她何时走?”
“想是……后日一早就走了。”
谢璧盯着室内的某处虚空,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也好,我这几日上朝顾不上,你遣个人送送,莫要怠慢了。”
谢璧下朝后走过厚珍炙肉店,这是他和她曾一起吃过的饭馆。
他记得她还算喜欢。
听说这家店也可以外带,谢璧想了想,抬步走进。
谢璧一身绯色官袍未褪,说明来意,唬得店小二立刻跑去后堂,给他拿了一份刚烤好的羊肉。
炙肉托在手心,热腾腾的。
妻总是怕冷,也吃不得凉食。
还好这次是热的,她该是爱吃的。
东都大街的卖花担氤氲花香,卖花的百姓丝毫不惧官人,喊着:“郎君,为家里的小娘子带几朵簪花吧。”
谢璧脚步微停,他记得,杨翰下朝时经常会绕路来此地,为夫人买一朵簪在鬓角的粉玉兰。
江晚月也说过不少次,她喜欢粉玉兰。
谢璧走到卖花担前,声音低沉:“要几枝粉玉兰。”
“没有粉玉兰咯,咱们现在是栀子芍药哦官人。”
谢璧沉默片刻后道:“我要粉玉兰。”
“早不是粉玉兰的季节了呀,官人等明年春日买也是一样。”
明年春日怎会一样?
明天她就要离开了。
谢璧淡淡开口:“那要芍药吧。”
“粉玉兰粉玉兰,今年春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卖花的望了望谢璧远去的背影,说话丝毫不客气:“看着也是个大官,脑子不灵清的!”
谢璧到了府中,命下人将芍药插入瓶中,炙肉也让几个小丫鬟分了。
他们已不是夫妻,此时示好,倒显得他像个唐突的丑角。
谢璧望着芍药良久,黄昏的光渐渐消逝在天际尽头。
江晚月要离开谢家,谢老夫人也有一番思量。
在府时,江晚月是妇是媳,荣辱一体,有些口角倒没什么,但一旦离了谢府,从此便是陌路人。
谢家累世簪缨,连打发奴仆下人都甚是小心谨慎,头一遭和离,更是不愿得罪江晚月。
夜色渐渐暗沉,谢老夫人却全无睡意,叫来明妈妈道:“明日她出门,再多给五百两吧。”
明妈妈一怔,犹豫道:“夫人,本打算给的就已不少了……”
谢老夫人摆摆手:“银钱对于谢家倒无妨,但江家可是商户出身,商人自是贪利的,他们仗着老爷的婚约,硬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