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觉得冷。
待谢璧走后,江晚月打开盒子,里头的对子不止一个,除了年节,果然还有端午,中秋等节日的……
那是丹台体的福字,又飘逸又端正,残留着清新墨香。
江晚月出神良久,缓缓伸手,轻轻抚过福字。
曾经,她有张百般珍惜的福字,那薄薄的纸笺宛若一场她拼命留住的梦境,可最终,还是掉在河水里,湿透后随水飘走。
这个福写得比那个要认真,笔锋也更精美生动。
纵然江晚月不通笔墨,也能看得出,这字甚好。
可再好,也终究不是她捧在心尖上的那个了。
江晚月沉沉睡去后,再次梦到谢璧,未曾嫁人时,谢璧总是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可这次,是她和离后第一次梦到谢璧。
梦中的谢璧笑着将薄薄的红色纸笺递给她,上面是墨迹未干的“福”字。
江晚月有几分犹豫,可谢璧笑意温暖,清隽出尘的眉眼一如初遇。
那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少年。
她没忍住,再次朝他伸出手。
谁知那福字忽然变成沉重的红盖头,铺天盖地朝她袭来,她被那盖头遮住视线,摇摇摆摆,看不清前面的路,盖头越来越重,她渐渐喘不上来气。
强烈的窒息感让江晚月从梦中惊醒。
寒夜清寂,唯有一轮弯月,洒下寒辉。
江晚月擦干眼角流下的泪水,第二日一早,便生了炉火,和秋璃一同,将谢璧送来的对子尽数烧成灰烬。
第57章第57章
年节一过,阿文的婚事愈发近了。
因了阿文的婚事,笛儿,江晚月,刘大妈,连带周边的邻居都忙了起来。
碧胧峡就是如此,一家有了喜事,众邻都会帮扶。
阿文家男丁少,刘大妈的儿子也充当了阿文半个娘家人,特意去阿文家背糕。
谢璧在闲暇时常有意无意来刘大妈家闲坐,和刘大妈渐渐熟稔,看到刘大妈儿子去背糕,便饶有兴致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大妈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是碧胧峡这边的风俗,我们这边嫁女,男方家中都会带糕点并来女子家分糕,需要女子家的兄弟将糕点背回家——总之是个习俗,走过场嘛,邻居会聚在女子家中,尝糕点聊聊天,大人若得闲,站在路口上就能看到……”
背糕……
是碧胧峡嫁女都会做的事情吗?
听起来真是有趣,可他却是头一次听说。
谢璧怔怔望着远方天际,仔细思索,似是对此事有几分印象。
但母亲想着一切从简,他也无心无力,只想让那早有婚约的新妇快些来京,与他成婚,安定圣心。
那时他被突如其来的婚约,圣上的暗中撮合推着走,疲惫而麻木,不曾留意婚礼的过程,更别说留意她的心情。
谢璧起身,缓缓踱步至路口,
窄窄的巷子口几乎挤满了人,众邻里故意哄抢着分糕,簇拥着阿文说吉祥话,她的笑意,让整条街闪闪发亮。
谢璧几乎不敢去看那盈盈的笑意。
他想,江晚月也许不喜热闹,也许不在意形式。
她不在意自己的婚事冷冷清清,却定然会在意,用心和筹备。
可谢家只打发过管家乔装打扮,秘密来过碧胧峡,从始至终,都未曾露面。
原来,她还没嫁他时,已受了许多委屈。
而他却丝毫不知,若非因缘际遇来到此地,也许他再也不晓得了。
谢璧步伐沉重,他明明可以不关注阿文的婚事,可偏偏,他又仿佛不肯放过自己一般,总是忍不住前去过问。
刘大妈在绣喜帕,她也知晓谢璧对阿文婚事关注,便主动道:“这是阿文姑娘的喜帕,是她母亲拜托我绣的,因我有儿有女,且做工也还算不错——我们这儿的规矩,喜帕和嫁衣都是邻里一起绣。”
谢璧状若无事的问道:“听闻江姑娘前年也成了婚,她的嫁衣,想必也是您绣的吧?”
“这倒不是。”刘大妈叹息一笑:“说来也可怜,那丫头嫁衣是她自己绣的,我们这儿从前有个说法,若是女子亲自绣了嫁衣,便能得夫家满意,从此和夫君一世恩爱……”
“只是那都是从前的规矩了,毕竟嫁衣繁琐,如今的姑娘们都是找擅绣的邻居绣娘们一起绣,可晚月那丫头实心眼儿,非要自己绣……其实要我说,那嫁衣绣得好不好,和婚后过得日子毫不相干……”
“可我也能明白,晚月丫头年幼时没了爹娘,自然盼着能有夫君这么个家人……”刘大妈说着直摇头:“可惜才一年,她那夫家就……当时他们的婚事也是在京城办的,只去了几个家里人,我们都是看晚月长大的,到头来也没看到她穿嫁衣是何模样……”
谢璧沉默良久,眸中情绪如暗涌翻腾,他缓缓握拳,忽然道:“她穿婚服的模样很好看。”
刘大妈手里的活儿没停,随口问道:“大人怎知道?”
谢璧若往常一般笑道:“我看晚月……江姑娘肤色白,定然很是适宜。”
他认真回想,可脑海里却找不到妻穿婚服的确切模样。
妻坐在床畔等他前来,但挑起盖头前,他并无期待和忐忑,有的只是尘埃落定的疲惫沉寂。
他也不记得妻一针一线亲自绣的嫁衣究竟是何样式,如今更是连追忆都无从谈起。
谢璧心中抽痛,刘大妈却自顾自的看了谢璧一眼,笑道:“不过说不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有机会瞧见晚月穿嫁衣的模样了呢——她生得那般好样貌,也无怪乎裴大人到如今还割舍不下……”
谢璧屏住呼吸,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问道:“裴家……是要和江家结亲吗?”
刘大妈笑了一声:“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儿,虽说如今还没准信,但只要裴家愿意,我看啊,早晚的事儿!”
谢璧一动不动,心口的酸涩缓缓蔓延,自从除夕夜之后,他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中喜烛高照,一对儿少年夫妻一身绯袍,相视而笑。
在这场盛大的婚礼上,他是茫然的看客。
在梦里想,谢璧隐隐约约想,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是认识新郎,还是和新妇的家族熟悉?
直到那喜帕在众人起哄声中被缓缓掀起。
明亮烛火倾泄而下,谢璧在梦中看清了那昳丽惊艳的眉眼,才终于清醒。
这是她的妻。
穿着喜服的她美得无比耀目,宛若璀璨明珠。
谢璧在梦中贪婪欣喜的仰头,望着,望着……
可她却穿过自己,走向了另一人,谢璧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了裴昀居高临下的笑意。
谢璧如梦初醒。
他直到此时才想起,江晚月,已不再是她的妻。
她也曾一身喜服,昳丽灼灼嫁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