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昀隐约觉得,秦家人的做法可以联成一条线……
但秦家……为何要害江晚月?!
难道就是因了,京城里秦婉和谢璧的流言,所以秦家对江晚月痛下杀手?!
雁过留痕,那条船虽然烧了,但不可能什么都不留下。
江晚月手腕的铁链,被谢璧拿了去,但裴昀对那锁链记得很清楚,大概勾勒出了轮廓。
连环锁需两把钥匙才能打开,多是扣押朝廷重犯。
还有船上的香,这香是民间禁品,只有押镖或山匪等下三滥的人会用,或者,在宫廷之中。
筹谋之人,定然是官场之人。
这绝非女流可以做到的事,难道是秦家为了害江晚月,竟不惜借官府之力?
碧胧峡地方小,谢璧要去蜀都的消息很快传开,碧胧峡众人都来送别谢璧。
他任巡抚的这段时日,大部分时日都呆在碧胧峡,碧胧峡水系众多,谢璧在不伤民力的基础上,建了不少造福百代的水利工程。
这些大坝战时是壁垒,平安时,也能调节碧胧峡水利,至少绝不会再担心决堤。
甚至本和他无关的琐事,也从未敷衍搪塞,而是尽力想为百姓多做一些事。
真心为民的好官,百姓会真心不舍。
听说蜀都的陛下对谢大人颇有不满,大人这次去蜀都,也不知会是什么情景……
江晚月坐在窗边,安静的编着竹篾,她双眸垂着,竹子的清影似是落在了她的眉间。
让她愈发清冷透彻。
秋璃动动唇:“姑娘,很多人都去送谢大人了……”
她轻叹一口气:“姑娘不去看看吗?毕竟……”
江晚月睫羽轻颤。
毕竟……
毕竟什么呢?
毕竟他们曾夫妻一场。
还是,毕竟他这次救了她一命。
江晚月视线越过连绵的远山。
这一去蜀都,不知等待他的,是福是祸。
东都如今是北戎人的首都,他擅自进入,想来皇帝就算再信赖他,也定然心生间隙。
江晚月收回视线,终究未曾踏出家门。
从前尽量不去和谢璧有任何关联,是想和他斩断羁绊,再无往来。
如今……如今她清晰察觉到,和以往是不一样的。
他离开碧胧峡,她会想念他在的日子。
甚至……在船上最无助之时,脑海里也掠过了他的影子……
她在盼着他来。
她不能再见谢璧。
因为她软弱,很快又溃不成军。
有所求,才会有所失。
她恨自己某些时刻的不坚定。
往事历历在目,无数次落空的期待,无数个辗转的夜晚……
她已经受了教训,付出了刻骨铭心的代价,她拖着孱弱的身子回到故乡,刚过一段安稳日子,为何又要对他生出期待,又要随他的举动而情绪起伏……
江晚月轻轻闭眸。
她尽量少去见他,以此保证心绪平稳。
可没想到谢璧竟然来了。
他一身月白布袍,宛若碧胧峡的寻常读书人,只是旁人穿上是文雅寒素,他遥遥站着,却是矜贵风华,琼枝玉树。
他面色也有几分苍白,却站在翩飞花树下,笑着对自己轻声道:“晚月,我带了礼物给你。”
梦中的独木舟,赫然出现在眼前。
江晚月全身颤抖。
她从未想过会再次看到这独木舟。
毕竟连东都都已沦陷,她以为……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父亲亲手所做,曾经陪伴她的独木舟了。
她也未曾怪过谁。
也许这就是命。
一路走来,她被天意收去了太多想要珍惜的。
对天意收走的东西,她无力反抗,习以为常。
她以为永远见不到的独木舟,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面前。
她以为天意要抢走的东西,他也能夺了回来送给她。
“这船可以拆卸,我按照从前的模样已组装好了。”谢璧负手而立,抬起凤眸:“你看看可还好?”
不管他做了何事,不管此事有多艰难,他都隐去不提。
江晚月指尖拂过木舟,轻声道:“你还记得它从前的样子。”
这船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丝毫未曾出错。
很难想象这是谢璧亲手组装的。
谢璧轻轻颔首。
“不过这毕竟是很久之前的船了,年深日久,总是会有伤痕。”
“但只要尽人事,也能妥当的修缮。”
“虽然就算补好,也会和从前不一样,会有抹不去的痕迹,但有时候这些伤痕也许并非是不堪,而是让我们要知晓它有多珍贵,多么不可失去。”
“晚月,船可修补,人心也是。”
“从前我错过了很多,也忽略了很多,但好在还有一生,可去修缮如初。”
江晚月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她缓了缓,眼帘抬起,望着谢璧清湛的眸光。
那些陈年往事,算不清,忘不掉。
她避开视线,低声道:“大人前去蜀都,路险山峻,一切小心,碧胧峡偏远,书信比旁的地方要慢几日。”
谢璧心中一动,不由莞尔。
他能听出江晚月的弦外之意。
是提醒他若有消息,请及早写信。
他会给她回信。
这只是很正常的一句提醒,用在乡亲,朋友之间,都甚是普通平常。
可谢璧心潮起伏,心跳怦然。
从前江晚月对他皆是民对官的恭敬漠然,这一次,总算和从前有了微小的区别。
尽管无比微小,却给他莫大的安慰动力。
第67章第67章
蜀都,临时安置了从东都过来的小朝廷,锦溪两岸的平坡缓地,也都已建好供权贵高门居住的府邸,蜀都气候温润,溪清林密,粮仓丰厚,自古被誉为“天府之国”。
朝廷到蜀国后,仍照常理政,日日上朝,渐渐过起了安稳日子,倒是和东都无甚差别。
崔漾知晓好友进京,特意去城外相迎。
谁知谢璧单骑轻行,竟然没带几个侍卫,他一个疏忽,差点就看漏了过去。
崔漾奇道:“你好歹也是巡抚,一方封疆大吏,怎的进京连个排场都无,若非我身边人瞧见你,我还真认不出了。”
谢璧淡淡道:“如今也是战时,北戎还占着东都呢,我们被逼暂安于此地,还有何排场可言?”
“听听——你这么说话,蜀都人可就不爱听了……”崔漾笑道:“越是这时候,越是讲究呢,何首辅等人出行的场面你是未曾瞧见过,倒是比在东都时还要阔绰气派……”
崔漾和谢璧并辔进京,崔漾忍不住道:“你到了朝堂上千万要谨言慎行,自从你擅自去了江西,已有不少人说你伙同叛将,勾结北戎……虽然陛下未曾信,但谁有知晓他心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