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场并无大型虎豹,参赛人数众多,为了安全考虑,官府配发的箭较为平钝,但射兔猎狐绰绰有余。
谢璧缓缓拿起箭羽,冰冷的眸光微微眯起。
他们背地里制这等利箭,显然,是别有所图。
谢璧抬眸,淡淡道:“不要惊动他们,务必让他们顺利进场。”
他以身为饵,怕的就是无人上钩。
这二人来得恰是时机。
眼看骑射赛在即,裴昀却还有另一桩心事。
他想邀江晚月观赛。
骑射赛甚是热闹,不同于以往骑射赛观众坐在场中的形式,这次骑射赛,观赛群众可子啊林中的小道上行走。
碧胧峡不少乡亲都会特意来潭州岳麓山,裴昀盼着江晚月也能随着大家一同前来。
独自揣摩了半晌,裴昀还是专程去找了江晚月一趟,他尽量装作轻松的模样:“晚月,你之前不是曾说过想看骑射赛吗,如今岳麓山畔要办骑射赛了,你……会去的吧?”
江晚月点点头:“潭州府也邀了我,到时我和乡亲们一起去。”
裴昀心底一松,轻笑道:“真好,我到时……也会参赛。”
裴昀是有私心的。
谁都想让爱的人看到自己耀眼的一面。
他骑射甚是娴熟,江晚月却一直无缘得见。
这次骑射赛,她终于来看自己了。
裴昀满心激动,甚至很想邀请江晚月和他一起骑马,但还是尽力忍住。
送走江晚月,裴昀满心欢喜的离开碧胧峡,迫不及待去潭州练骑射,以他的身份,本不在意名次,但他既然参了赛,也想在江晚月面前一展英姿。
谢璧正和往日一样,帮江晚月整理竹子,他瞧见裴昀来找江晚月,心中忍不住开始思索两人究竟会说何事。
谁知却听到竹西的声音惊诧响起:“郎君,你怎么又碰竹漆了?”
谢璧还未来得及答话,江晚月已走了进来。
竹西心疼谢璧,一鼓作气跪在江晚月面前道:“江姑娘,我们郎君不能碰竹漆,这几日我们郎君身上长满了疹子,您就放了我们郎君吧,莫要让他如此自苦了……”
江晚月还未理会,谢璧不等竹西说话,已冷声打断道:“竹西,你先下去。”
竹西犹犹豫豫。
谢璧冰冷了神色,登时让人生畏:“退下。”
竹西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院中,只剩江晚月和谢璧二人相对而立,谢璧仍像往常一般,将竹子从漆中拿出。
江晚月走到谢璧身畔,吸了一口气,方才问道:“大人为何每天都要来?”
“大人明知自己不能碰竹漆,为何还非要接触?”
她的语气硬邦邦,实在说不上友好。
谢璧久久沉默。
他该怎么说……
毕竟他只是……想要陪在她身畔……
江晚月道:“你本不该是在此处的人,本不该来干这些事情……”
江晚月将谢璧手中的竹子丢掉,望向谢璧的眼睛:“如今你把自己弄伤,还要装作无事一样,继续做这些吗?”
江晚月语气颤抖,双眸微微泛红。
谢璧心头涌上心疼,他强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低声道:“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江晚月一步一步离开谢璧,风吹起她的发,她眸光盈了脆弱倔强的晶莹,江晚月缓了缓情绪,低声说道:“我不想欠你,谢大人,我真的……丝毫不愿亏欠你,你如此做,让我情何以堪……”
谢璧心里酸涩难言:“晚月,你不欠我,是我亏欠你,如今也无法弥补万一……”
他想拥她在怀:“你当时给我彩尾鱼,九死一生……”
江晚月嗓音一滞,一步一步往后退:“大人,莫要说了……”
“谢大人,请你离开碧胧峡,以后的日子,也莫要再出现我身边,好吗?”
“我真的……真的已经好了,我一个人走出来了,我反复衡量……下了决心,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是真的不适合做夫妻。”
“我明明已经忘了你,可你为何要来碧胧峡?为何要擅自把我刚平复的生活搅乱?”
她的嗓音被风吹乱,破碎又凄凉,让人的心头渗出无限酸涩。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谢璧上前一步,眼眸坚定:“你只需让我陪在你身边。”
江晚月胸口起伏,情绪失控,眼角晶莹的泪珠划过洁白脸颊,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在我彻底释然后深情如斯?
为什么在危急关头拿命护我?
为什么要如此卑微的陪在我身畔……
为什么……当初却不珍惜我……
江晚月控制不住的想要流泪。
谢璧张开双臂,用力将她抱在怀中,温柔又坚决。
谢璧低声道:“晚月,我知晓你要什么,这一次,我绝不会走。”
他抱她入怀。
他知晓,他的妻,是个害怕失去的胆小鬼。
可就是这样的胆小鬼,当初却孤身一人,奔赴千里来和他成婚。
这样的胆小鬼,在九悬湾的激流下寻彩尾鱼,救了他之后,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谢璧心头涌起无限酸涩。
以后,他再也不会让她受伤了。
第71章第71章
山林间旌旗猎猎,众人高坐在油亮矫健的马匹上,站成一排,眸光灼灼,斗志昂扬。
高台上,秦凌等潭州高官高坐其上,骑射林间的小路上,有百姓说笑着四处观望。
潭州骑射赛竞技大于猎杀,更多的是传达官民一同抗战的决心,因此吸引了不少百姓前来。
裴昀一身束袖窄身骑装,身形高大挺拔,单手控缰,眉目冷峻,透着武人的矫健。
谢璧按了品级,穿了一身绯色骑装,衬的愈发眉眼清隽,君子如玉,远处的林荫道上,从官宦家的小姐到平民女子,都暗中窥探他的凤仪,毕竟有一大半女子,来此地就是为了看看盛名在外的京城鹤郎究竟是何模样。
谢璧浅淡的眸光却定在看台上。
看台上,江晚月一身烟粉烟罗裙,因了她在抗戎中救渡百姓的贡献,潭州官府也将她和几个民间人士请来观赛,江晚月端坐在众人之中,侧头和身侧的女子说了几句话,侧脸皎若冬雪,谢璧定定望着,一时收不回眸光,江晚月很少穿烟粉色衣衫,今日这一身罗裙,明丽清新,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谁又曾晓得,她曾是自己的妻呢?
谢璧心头浮现落寞空洞的酸涩,他不由地将目光放在裴昀身上,甚至暗中比较了起来。
看到裴昀高坐在马上的模样。
谢璧眸光一黯,心头有几分郁结。
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和裴昀比起来,终究还是显得文秀了些。
他日后还是要继续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