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月姑娘这次去京城,怕是不久就要成亲了吧……”
“我猜要和谢大人复婚了,如今他们二人也是般配。”
“谢大人心里一直有晚月,如今大敌已除,也该忙自己的事儿了……”
马车浩浩荡荡远去,将飞短流长的闲言碎语抛在了身后。
秦婉思索着,如今谢璧已经到了京城,江晚月这几日也要到京,自己也要早日返京才好。
寒来暑往,斗转星移,当初仓促逃离东都的达官显贵们,再次回到了东都。
城池如昨,宫阙仍在,但所有人都恍然若梦。
谢璧久久地站在东都谢府,抬眸,眸光缓缓拂过回廊楼阁。
回家了。
他真的切切实实的回来了。
对每个人来说,东都都有不同的记忆和意义。
对如今的谢璧来说,东都不止是国都,是家乡,更是……他和江晚月相遇之地。
只是那时的他,只是履行婚约而已,不负家族之托而已。
谢璧曾在某个瞬间暗暗想,若能回到东都,那他和江晚月之间,定然有转圜之计。
毕竟丢掉的国都尚可收复,丢掉的那颗心……在故地……是不是也可以被再次捡起?
国都光复后,头等大事便是赏赐赴宴,少帝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拘一格起用了不少战时之秀,英哥也去了工部当差,秋璃笑得合不拢嘴,两人在江晚月的见证下,一到京城就成了亲事。
京城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其中最热闹的,还是要数少帝的金明池赐宴。
金明池赐宴皇帝皇后皆会出席,由礼部主办,犒赏为国立功之人,这次抗戎,谢璧从战术到战事上都是首屈一指的功臣,皇帝一回京便拔擢他为首辅,和何相并列内阁,主持了这次宴会。
嘉奖席上,坐了李元吉,江晚月等人。
江晚月有几分怔忡,曾几何时,她也亦步亦趋,跟在谢璧身后,以重臣之妻的身份,出席宫宴。
如今,她和众男子一起,高坐在殿阁之上,俯瞰草树花枝,一池春水。
少帝对嘉奖的众人都极为尊重,对江晚月,则透着几分亲近,还特意赏了宫中的桃酥给她吃,皇后则借着船事,聊到太液池中的游船,盛情邀请江晚月出席登船赏琴,江晚月知晓此等场景,出席的必是东都贵女,吟诗赏画,听曲抚琴,她定然格格不入,从前已经碰过壁,如今何必再自讨没趣,她有礼谢绝,皇后却再三邀请。
江晚月推脱不过,只好蹲身行礼谢了恩。
开席后,歌舞都和此次抗戎有关,其中有个碧胧峡民歌的表演,嗓音婉转清丽,引得众人甚是好奇。
少帝也笑道:“潭州话倒和东都话很不同,有几分江南的软糯,也有几分洒脱俏丽。”
皇后道:“大公主的奶娘是潭州的,平日也总说潭州话,怎么听起来倒有几分不同。”
谢璧笑道:“这是碧胧峡的民歌,严格来说算是潭州话中的永州话。”
少帝饶有兴致:“你在碧胧峡住的时日也不短,可能听得懂?”
谢璧道:“不止能听得懂,臣也能说几句呢。”
说着,谢璧音色一遍,说了几句永州方言。
江晚月心中一动,不由抬眸望向谢璧。
少帝吃惊道:“竟然如此流畅,一看便是用心学了的。”
谢璧微微笑道:“不瞒陛下,臣在潭州喜欢上一女子,勤学苦练,只是想让她在臣面前随心所欲,不用再像以往,迁就忍让臣。”
江晚月握紧酒杯的指尖一紧。
谢璧丝毫不曾遮掩。
仔细琢磨他说得话,就能知晓,他说的人究竟是谁。
察觉到周遭的目光,江晚月略作遮掩,忙抬袖饮下杯中酒。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谢璧的眸光,坦坦荡荡,坚定温和。
饮酒太急,江晚月轻咳几声,忽然,身侧有人低声道:“小心。”
那低沉的嗓音又对周遭侍女吩咐道:“宫宴酒烈,给江姑娘换一杯桑葚酒饮吧。”
旁边的侍女很快领命退下,为江晚月呈上一杯果酒。
江晚月接过果酒,不由抬眸看向身侧之人,此人名叫凌遇,本是低阶军士,但在江西时极为骁勇善战,再加上足智多谋,帮助关越赢了不少胜仗。
因此也是这次宴会上的座上宾。
他肤色过于白皙,一双狭长的琥珀色眼眸没有半丝波澜。
听说他在战场上不畏生死,极为骁勇,如今被皇帝亲封为禁军都尉。
江晚月朝他道了谢,因他是在江西立了功,江晚月便道:“将军是江西人吗?”
凌遇笑着摇摇头:“我是东都人,自小长在东都,东都沦陷后才随家人去的江西。”
江晚月浅笑道:“如今东都光复,你又立了功勋,你的家人们定然很开怀。”
凌遇望着烛火,眸光映着簇簇火苗,却仍有说不出的冰冷:“是啊,娘离开时认认真真打扫院子,哥哥也给爹爹上了香,他们都以为再也回不来,怎么会呢,如今还是回来了,哥哥和母亲都很高兴……”
此刻,少帝笑道:“凌遇和母亲哥哥的感情很深,还是住在家里的老院子里,朕赐给他宅子,他也不住,”
凌遇唇角勾起,微微浅笑。
离席散会后,凌遇又走到江晚月身旁,和江晚月寒暄,谢璧胸口的箭伤隐隐作痛,他特意以公事的名义将裴昀留在潭州,如今裴昀未曾来京城,这儿怎么又冒出一个少年?
谢璧不着痕迹的踱步走到二人中间,缓缓伸了个懒腰,将两人的距离又隔开了几分。
凌遇:“……”
谢璧面不改色:“年纪大了,坐久了腰疼。”
江晚月:“……”
谢璧转眸,望向凌遇道:“不知凌大人年岁几何?”
凌遇淡淡道:“十七。”
谢璧连连感叹,话语间已将自己和江晚月划到了一处:“十七,真是年少有为啊,不像江姑娘和我,已虚度二十余载,听说你还尚未婚配?”
凌遇淡淡瞥了谢璧一眼,又看向江晚月:“谢大人不必惊慌,江姑娘是我崇敬之人,我常想若当时的世道多几个江姑娘这般的善人,也许,会有更多逃难的百姓得救吧。”
凌遇又看向谢璧,拱手道:“谢大人也是我崇敬之人,你们多多保重。”
说罢大步离去。
金明池树影婆娑,江晚月望着前方,淡淡道:“年岁只说自己的就好,莫要把我和大人混为一谈。”
谢璧望着江晚月的侧脸,微微笑着赔礼,唇角上扬:“忘了这是姑娘家的私密,还要向姑娘道歉赔礼。”
他低沉含笑,一口一个姑娘。
江晚月用扇遮着半张面孔,胸膛忽然一阵扑通扑通的急促跳动。
和离后,每次见面,她称大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