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对她颇多照料。
可她却是一条忘恩负义的毒蛇,刚刚安稳,便恩将仇报。
他们走上了秦婉所指之路,果然遇上了北戎兵士,母亲和哥哥为了掩护他逃跑,引开北戎兵士,最后惨死在北戎人刀下。
可他当时并未怀疑秦婉,甚至还想跑到分离之地给秦婉报信。
秦婉自是走了,破庙杂草上,扔着母亲留给她的兔皮围脖。
他终于恍然。
秦婉认出他之后,登时慌了,哀声道:“你的母亲和哥哥又不是我害死的,你要报仇去找北戎人啊,我只是个女子罢了……”
“我是朝廷亲卫,此番也不会公报私仇,”凌遇冷冷一笑:“犯官家眷,照例流三千里,秦姑娘这就上路吧。”
三千里路途遥远,一路风餐露宿,押送士卒**鞭打女眷也屡见不鲜。
他不必落井下石,秦婉这等从未受过苦楚的高官之女,也注定要死在路上。
凌遇摆摆手,立刻有人拿着枷锁上前,要将秦婉锁拿拖走。
“你放肆!君白哥哥会救我……”秦婉哭着道:“你们听着!如今的首辅,和我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你们敢冒犯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此时,一阵脚步响起,竹西捧着匣子出现,秦婉看到竹西,面上登时一喜,谢璧是扶危救困的君子,莫说秦家和谢家的情分,就凭他们两人一同长大的过往,谢璧也不会坐视不理。
竹西捧着匣子走到秦婉面前,缓声道:“我是奉首辅大人之命前来,大人要说的话,都在匣子里了,姑娘自己看吧。”
秦婉忙打开匣子,凝眸一看,脸色霎时发白,瘫软在地。
匣子里,装着的是被烧成灰烬的衣裙。
她能认出,那是她曾经穿过的百蝶裙,他曾在裙上挥毫题诗。
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岁月,尽成灰烬。
秦婉颤抖着手,再也说不出话,凌遇摆摆手,立刻有人将秦婉拖走。
他们郎君的确有情有义,在朝廷之上,也喜欢随手捞人。
可郎君救的都是正人君子,或是无辜被牵连的平庸之辈。
秦家罪有应得,不值得搭救。
更何况,郎君对伤害夫人之流,向来没有宽容良善,而是睚眦必报。
秦婉不听劝阻,竟多次图谋暗害姑娘,郎君早已恨秦家入骨,又怎会放过。
待到何蔡二人之事处理妥当,京城已到了小暑。
江晚月的生辰日到了。
谢璧终于如愿以偿,在生辰日之前处理好秦家之事,为江延昭雪前案。
他明白,于江晚月而言,这是最好的生辰贺礼。
谢璧早早请人去了碧胧峡,邀江晚月亲友进京。
秦朗从碧胧峡赶来,祖孙两个久久不曾言语。
秦朗牵着孙女的手,一时百感交集:“都过去了,又长大一岁,好好过以后的日子,祖父和你父母才能放心。”
江晚月点点头,低声道:“祖父,在京城过完生辰,我想回家了。”
“好。”秦朗飞快看了谢璧一眼,点头道:“我都在碧胧峡等你,你何时回来都好。”
离得不远不近,谢璧也听到了这句话。
他身形一顿,默默看向江晚月。
他做好了她留下的一切准备,但仍然无法阻止她离开。
谢璧心头发涩,待到众人离去,他才走向江晚月:“我也为你准备了礼物,想不想去看看?”
江晚月摇头道:“谢大人去江西一趟,肃清了父亲的案子,这份贺礼比什么都贵重,我不需旁的礼物了。”
谢璧牵住江晚月的手,拉着她进入内室。
他将玉笛递给江晚月,低声道:“这是第一份礼物,送给十二岁时的江晚月,谢谢你喜欢听我吹笛,若我有幸,可否教你吹笛?”
这把玉笛,送给十二岁时偷听他吹笛的江晚月。
谢璧将红绸掀开,缀满宝珠的嫁衣熠熠生辉,低声道:“这是第二份生辰礼,送给十三岁时独自绣嫁衣的江晚月,谢谢你入京,来到我身边。”
这华贵嫁衣,送给十三岁时孤身入京的江晚月。
谢璧轻声道:“第三份生辰礼,是你婚后的第一个生辰……”
那时,她还未曾对自己丧失信心和期待,若那时,他将自己的全心全意送给她该多好……
谢璧紧紧牵住江晚月的手,低声道:“婚后的第一个生辰……我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江晚月心头一颤,谢璧温暖的手掌让她心安了一瞬,但她终究将手从谢璧手心中抽出,她微微偏头,眼眶发红。
真好啊,第一个生辰,他送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惜,真正的第一个生辰,回忆却甚是不堪。
她和裴昀的婚事被人故意泄露,谢璧漠然以对,甚至对她有几分怪责,秦婉故意画了一幅彩尾鱼送她,而她的婆婆,让她的丈夫在秦婉的画上题词,并提议将此画挂在丈夫书房……
谢璧始终含笑听着,丝毫未曾考虑她的所思所想。
从前想起就心如刀绞的往事,渐渐云淡风轻,毕竟那时的谢璧,还未曾爱上她。
这些礼物,与其说是送给如今的江晚月,不若是补给从前的江晚月。
但人不可能始终活在往昔。
江晚月低声道:“你很会送礼,件件送到了我心里,可惜……可惜迟了这么多年……”
江晚月抬起头,直视谢璧,声音发颤:“我不去探究往事,但以后的岁月,我又能否再次信任你爱重你?”
关于过往,她可以一笔带过,既往不咎。
心口怦然跳动,昭示着如今的他,依然深深打动了自己。
眼前的男子,毕竟是她念念不忘多年的人啊。
舍身相救,夜笛相送,积雪送福,澄清冤案……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看清自己的心后,对自己的弥补和爱意。
谢璧眸光倏然亮起。
江晚月竟然说到了……以后的岁月……
谢璧抬眸,仰视着江晚月。
目光藏着无尽渴慕。
曾几何时,皆是她小心翼翼,可如今,换成虔诚渴望,妄想揽月入怀。
“谢大人,我没有勇气了……”江晚月走了几步,望着无边的湛蓝天色,忽然道:“我不敢去相信谁,也没有力量再去爱谁,我知晓你的心意,你做的已经足够了,过往的我已经原谅了前事,但如今的我,实在不知晓如何回应你的爱意。”
“我们的情谊也一直是错位的,种种阴差阳错,也许……”
也许不该继续。
江晚月望着满目憧憬,又小心翼翼的谢璧,忽然嗓子发堵,说不出口。
她知晓这番滋味。
明明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却要小心翼翼隐藏,克制压抑着自己,做出合乎体面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