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在皇帝跟前?没那么大面子,也只得纷纷效仿,这条旨意?竟然推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没过几天,很少开宴会的持明公主忽然在府中?办了场赏桂宴,规模颇大,请了不少官员家眷,杨廷英的妻子卢氏因出身高?门,也在受邀之列。
当日宴席上,不少人都亲眼看见卢夫人拜见公主,对谁都不冷不热的持明公主一听说她是杨廷英之妻时,态度陡然热络三分,不但屈尊与她攀谈了很长?一段时间,还夸赞杨廷英为官清正、前?途不可限量云云。
大家回去各自一琢磨,联系前?事?,有?心人便迅速回过味儿来:上回城阳长?公主一事?,是持明公主见义?勇为,杨廷英出面弹劾;这回持明公主因水磨之事?受累,偏偏杨廷英这个西河县令没有?上折奏事?——这不就说明杨廷英已经是持明公主这一边的人了吗?无怪乎公主对卢氏这个县令之妻如此看重,原来是给她丈夫面子。
人们选择性地?遗忘了京兆尹何大人,在杨廷英完全没那个意?思的情况下,把他一脚踹进了持明公主的阵营。
这一晚裴如凇又以公务为由晚归,闻禅带着程玄来到?厅堂前?见客,晚风已有?秋凉之意?,青衣常服的文士像一竿瘦竹,朝她深深一揖:“下官西河县令杨廷英,拜见殿下。”
闻禅倚坐在圈椅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十足十地?傲慢冷淡,懒散地?道?:“真是稀客,竟然劳动杨县令亲自登门,有?什么话,叫何攸何大人来传一趟不就得了?”
杨廷英被她刺得面上发烫,腰快要弯进地?里去了:“是下官无礼,冒犯殿下,请殿下恕罪。”
“我?就是个泥捏的菩萨,也容不得你?回回冒犯。”闻禅冷漠地?道?,“杨县令,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觉得我?给过你?一次好脸色,你?就能蹬鼻子上脸、跟我?拿腔拿调起来了,是吗?”
第32章
入伙
“下官不敢。”
杨廷英挑事是一把好?手,但道?歉完全不在行,来来回回只有“恕罪”“不敢”这几句车轱辘话,好?比火上浇油,除了让闻禅更加不耐烦之外,没有产生任何正面效果。
闻禅今天的脾气确实比平时要差点,而她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后,又平添了三分怒火,不耐烦地?道?:“别废话了,有正事吗?没话说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杨廷英反倒被她问得一哽,踌躇片刻,才低声道?:“下官……承蒙殿下抬爱。殿下金尊玉贵,雅量高致,自然有无数贤才愿意投效门下,供您驱使,下官不过是个微末小官,没什么?才学,还经常得罪人,只?想安安稳稳地做好分内事,赚得一家老小温饱,求殿下成全。”
“我干什么了?”闻禅冷冷反问,“杨县令,我是耽误你的公务还是克扣你的俸禄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用得着我来成全你吗?”
流言杀人于?无形,闻禅不需要动手,甚至不需要接触他?,就可以把他?变成许多人的眼中钉。杨廷英还是在外太久,对京中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缺乏防备,他?大概也没想到闻禅会说?翻脸就翻脸——说?来奇怪,他?明明只?和这位殿下接触过一回,却对她有种毫无来由的信赖,好?像脑海深处笃定了她不会真的把自己逼上绝路。
也正因如此,杨廷英才敢登门站在这里,抬头对她直言:“下官知道?殿下有的是办法让人低头,此事因我而起,拙荆无辜,祸不及家人,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闻禅忽然问了个不搭边的问题:“下回我若还请你夫人来赴宴,你会让她来吗?”
持明公主在外风评一向是“手腕强硬”,但杨廷英觉得还可以加上“喜怒难测”和“心机深沉”,而且在她面前很难撒谎,但凡有一点掩饰动摇,都会被她抓住破绽,变成扎向自己的回头箭。
他?老老实实地?答:“下官不知道?,这要看她的意愿,如果她想见殿下的话,还是会来。”
“即使知道?我是在用夫人胁迫你,还是任由她选择吗?”
“她和谁交游,同谁走得近,都是她的自由。”杨廷英道?,“她是被下官所?累,我若是恬不知耻地?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去,只?为保全自己的名声,也没什么?脸面自诩忠直,更无颜面对她了。”
闻禅若有所?思,沉默了良久,淡淡一哂:“你也就这点还可称道?了。”
杨廷英:?
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既然今天你主动登门,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敞开?来说?,我确实有招揽之意,虽然你如今官位低些,但没关系,日?后总有飞黄腾达的时候。”
杨廷英:“恕下官……”
“听我说?完。”闻禅打?断他?,“你不想在明面上站我这边,可以。如果你以后还做御史的话,你甚至可以弹劾我,你也可以不站任何人的队,只?忠于?陛下,忠于?朝廷,这些都不是问题。”
“条件是,我手下有一个名为‘深林’的组织,旨在搜罗情报,监视四境动向,你要成为其中一员,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去做。”
“如果你遇到麻烦事,包括但不限于?抗旱、治洪、命案、抨击不法权贵、遭人陷害打?压等?等?,只?要不违反天理公道?,‘深林’也会尽量设法帮你解决。”
杨廷英:“……”
他?似乎听懂了,又有点懵,感觉公主像个街头拍花子的,什么?叫“为了在明面上与持明公主划清界限,所?以要在暗地?里加入她的组织”啊?
“殿下一番好?意,下官心领了。”杨廷英婉言谢绝,“可是在下只?想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官,并?不想党附于?谁,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天禧二十八年,权宦郑恩干预废立、动摇社稷,你上书弹劾被贬西南;延寿五年陛下广召天下僧道?祈福,你直言进谏,左迁数年,好?不容易返京,不到一年,又弹劾城阳长公主纵容家奴。”闻禅幽幽地?道?,“杨县令,你的种种作为,可不像是只?想做个清白小官的样子啊。”
杨廷英:“……”
“明明做了正确的事,却横遭贬谪、沉沦下僚,不觉得不公平吗?”闻禅见他?不说?话,又加了一把火,“子不言父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我们?也没必要装瞎。如今的朝廷,光靠才干和清白是站不住脚的,君子直道?而行,可为官者想要真正做出点事,有时候不得不绕几步路才能抵达。”
“为什么?是我?”杨廷英问。
闻禅答道?:“因为我想让你这样的人留在朝堂上。”
她曾经以为只?要有一位英明君王,天下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