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的独白（下）

东陆古训：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句话的含义是：当个体置身在连续发生的事件之中，他根本看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在发生些什么。

我觉得，我的族人正是如此。

1万年前，当女娲成功的用小麦驯服人类以后。当我细致的观察人类身上的种种变化，以及女娲千年之后的反应。

我看懂了一个质朴，且残忍的道理。

寿命亘古的神灵根本不会在意他们创造出的各种玩物！

他们创造。

他们随意揉捏...随意把玩。

最终，玩腻了...

也就扔了。

这是“玩物”的真意。

也是每一个被造物主所创“生命”的价值。

他们的存在，仅仅是满足造物主片刻的玩乐而已。

我们这些人的确曾今被光父创造，但是...强大的光父纵横在星空之下数万不同星球之中。

他又怎么可能看重一群他2亿年前，因为一时兴起的短暂无聊而创造的生命？！

我亲眼看着这颗星球上的人类拿起武器，拼上全族性命和异族死磕。

但是随后呢？

当敌人消失以后，他们快速的被小麦驯化。

他们变得珍惜田产，珍惜口粮，每天只忙于一件事——如何获得更多的土地，养育更多的小麦。

神灵，皇帝，贵族，族长...这些人并不是人类真正的领袖。

小麦才是。

如果哪一天，这颗星球上的皇族全部死绝，甚至神灵寂灭，人类的繁荣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像。

但是如果有一天这颗星球上的小麦和稻米集体决定去死....人类会在三年之内倒退成和一支寻常之极的物种。

凡人毁灭一件事物需要依靠蛮力。

而神灵不会。

低阶的神灵会创造出“日光牢笼”这种监牢，而更加高阶的神灵会创造出“小麦，玉米，水稻”等种种作物。

他们甚至会让你感觉他对你很好！

他在处心积虑的为你着想。

凡人会在极速的退化中继续修建神庙膜拜它，直到天荒地老。

女娲成功了吗？

或许成功了。

或许没有。

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神玩腻了。

神....根本不在乎!

指引人类走出女娲控制的，是一群出现在千年之前的东陆人。

老子，庄子，墨子，韩非子....他们开始建立学派，思考如何淬炼自身，挣脱神灵的控制。

他们为民众开智，带领他们砸碎供奉神灵的庙宇，引天地元气入体，锤炼自身，成为强大的炼气士。

我暗中观察，为我族看到了机会。

人类和我族相比虽然渺小，但同样拥有可取之处。

我认为我族如果想要走出这处牢笼，我们应该坚定的修习老子与庄子的思想。

我们没有办法，也决不应该依赖任何人。

想要寻找“光父”，如同猎犬一样尾随在他的身后更是极端不理智的行为。多年以来跟随在我身后的外族可曾有任何美好的结局？！

完全没有过！

他们全部都是使用后就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而已！

我认为我族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是和东陆剑修一样....改变自身，彻底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种形态上的生命。

然而我的提议说出后，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支持。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条道路任重而道远。其过程中很可能发生各式各样的灾难时间，稍有不慎，我们甚至可能将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2亿年的苟活会变得毫无意义。

相比之下，还是加入“降临派”，呼唤“光父”重新降临到这片世界上更为高效，也更为稳妥。

光父一定会带领我们走出这座牢笼。

宗长是所有人的长兄。

2亿年的生存中，他总是能够成功带领我们走出一轮又一轮文明的围剿，即便万物寂灭，也依旧能够在利维坦的后背里获得繁荣。

在他杰出的领导能力下，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拥戴宗长。

反而我成了那个脱离族群的异类。

所以即便发生了这种事情...也没有任何同伴前来救援。

或许，他们希望我死在你的手中。

如此，整个族群内部再也没有另外的声音，所有人都可以专注于如何迎接光父的降临。

人类，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纯白的幻境之内，洛基望向对面妆容肃穆的穆图。他瞪大双眼，长久的陷入沉默。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到了现在这个底部，穆图段无任何翻盘的可能，他完全不在需要编出任何故事来欺骗自己。

而且...就这场战争来说，除了穆图口中所说的“故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佐证来证实为什么其余11位宗主宁可看着他死去，也不愿帮上一把。

在他们的眼中，穆图才是那个已经走火入魔的狂人。

他并不想要呼唤自己的造物主重返人间，反而每天沉迷于研究禁忌魔药，想要抛弃光父为他们创造的身体，试图将自己变成光父的模样。

如果穆图口中的“宗长”长期的渴望是光巨人降临人世，族群重新返回光巨人身边。

他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前来帮助他度过劫难。

说完最后一段话，穆图也消耗完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灵能。神识从穆图的识海中退出，他望向地面仅存小半段身躯的穆图，心中忽然生出无限感慨。

这人口中所有的言语，无限贴近真实。

两人虽说立场不同，因为阿斯加德传送门而产生了很多分歧，但是跳出两人之间的争斗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上，这头老蜥蜴却是光照会内部对“人类”最仁慈的宗主。

没有之一。

虽说他发展民智的初衷是为了让更多人类以“外围成员”的身份加入光照会，为他寻找隐藏在世界各地的古神。

但他毕竟开启了“加洛林文艺复兴”，让西大陆愚昧的人类至少拥有了读书和认字的基础。

他的终极目的，也是通过研究神之水改造自身，最终进化成那无敌的“光巨人”，离开这座星球。

他并不想霸占地球，毁灭人类。

“地海之王”穆图对于人类的干扰也就仅仅体现在他伪造了一个名为“金雀花家族”的法兰西皇室，暗中控制这个国家而已。

他已经竭尽全力的做到低调。

若不是洛基这名逆向穿越者横空出世，他甚至可以伪装到天荒地老，直到突破一切肉身上的阻碍后喝下神之水，成功蜕变成另一种生物。

天空中，风雪渐止。

穆图安静的闭上双眼。

在绝境中，他依旧没有露出半点恐慌。

在洛基的神识里，他看到了未来，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在今天死去。

虽然他并不知道未来具体会发生什么，但是眼前这一切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

洛基长叹一口气后，拍掉身上掉落的积雪，在附近找到一根绳子，他将穆图剩余的半截身躯捆绑在身后。

天已经黑了。

顺着破败的城市道路他一路走出，迎面看到的第一支队伍，那是莫克拉什公爵和菲尼克斯公爵带领的维京海盗。当哲罗姆和阿尔弗雷德带领精锐冲入皇宫的时候，他们守候在大门外，因此幸免于难。

此时，手持火把的族人们后背上背负着死去同伴的尸体。

在山顶的洞窟中，他们被穆图释放法术贯穿胸膛，随后更是从高度接近300米的石山中跌落。

此时已是一具又一具的冰冷尸体。

寒风以及暴雪已经将他们那冻结成冰。

洛基望向仅存的同伴，心中难以自抑的回想起穆图刚才口中所言。

12宗主中，1人倒下，11生生存。

然而剩余的11人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他们的目的是要将那曾经毁灭生命的“光巨人”重新召唤到这颗星球上，那可是曾经在举手投足间清洗掉地球所有生命的恐怖神灵。

这场局部的战争已经结束。

但属于人类的漫漫求生路才刚刚开始。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