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拔牙（2）

脚踩在柔软的河床之底，洛基终于明白了这片土地的奥妙。

枯水期的尼罗河并非完全枯竭，而是水位极低。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遇到连续下上七八天的沙暴，从空中飘落的黄沙会将本就稀薄的河水全部吸净。

脚踩在潮湿的泥土上，如同踩上松软的棉被。

前进几十米后，老哈什几人终于出现在视线中。

“快！”

“搭把手！”

老家伙的身后足有7辆插着“大唐恒诚号”的马车。此时他正在手脚并用，将马车上插着的商会旗帜扯下来，同时掏出腰刀，刮去马车侧面刻着的唐国楷书。

“哈哈，这一趟我们可发了，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

“足足7辆装满了丝绸，香料和茶砖的马车！附近只有马匹，但一个活人都没有！”

老哈什的兴奋情绪立刻点燃了所有人。“恒诚号”的制式马车载重量重达一吨，7辆完好无损的马车...这就意味着重达7吨的各色货物。

不要说前往孟菲斯城。

就算老哈什就地返回君士坦丁堡，这一笔飞来横财都足以让所有人收获一个圆滚滚的钱袋。

如果他们能带领这些货物成功进入黑沙漠....能换回多少金银，马帮中的成员们连想都不敢想。

“嘿，头儿，左右这附近也没人，不如我们再多搞几辆马车？”

马丰伸手感受着那一卷又一卷顺滑的东陆丝绸，眼中露出迷醉的神色。

和其他脚夫不同，他是第二次跟随老哈什进入北大陆了。刚刚入行的新人或许还不明白这一车货物在黑沙漠中的价值，但马丰毕竟曾完整的跟随商队走过一趟沙口。

他对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心中已经有了基础的认知。

“我敢说，还有更多的马车散落在河床上。赤焰军和东陆人的战斗还没有结束，我们为何不多找来几车？”

“你个王八蛋还在这啰嗦个屁！赶紧给老子干活！”哈什义正言辞的拒接。

“我们的人手只够运送这些车辆！而且时间并不是我们的朋友。赶紧行动，否则不要怪我抛下你们不管！”

在这一刻，洛基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个面容有三分猥琐的老家伙总是能够平安的往返于黑沙漠。

该贪的时候贪，该收的时候收，“分寸感”三个字看似容易，但是世间凡人真正能够拿捏的恰到好处的可没有几个。

阿拉伯帝国的职业军人在长期与大唐强兵作战的过程中，快速的融合并吸取经验。

60年前发生在葱岭的“怛罗斯之战”，阿拉伯将军“艾布·***”带领15万大军，连同5万突厥援军围攻高仙芝所带领的万唐军。

大战5日后，双方不分胜负。到了第六日，高仙芝麾下的葛逻禄部众密谋叛乱，这才杀退了这伙来自东边的侵略者。

这一站阿拉伯军队尽管能够取胜，但是开眼看世界后，他们立刻认识到了与大唐强兵的巨大差距。

接近20万联军，5日之后增员到30万人。如此悬殊的人数差距非但没有全歼对方，最终还是依靠内奸谋逆赢得战争。

无论怎么看，这都并不是一场值得炫耀的战争。

然而这次战争让阿拉伯将军们睁开双眼。他们意识到了天外有天，在不远处的东大陆蛰伏着一只随时能够取他们性命的猛虎。

这就如同平静的鱼塘中忽然多出了一尾吃肉的鲶鱼。

巨大的危机感驱使着阿巴斯家族连年补强他们的军队，到最近几年他们甚至强大到可以驱使藩国，从大唐的手中反向夺取土地。

这一切与严苛的纪律性密不可分。

尽管“阿卜杜拉·萨赫”身后带领的是十几名退伍老兵，他们参加的部队可并不是“赤焰军”这种王牌军团，而仅仅是屯驻在高加索山脉的一支普通边防军。

但他们依旧表现出了良好的纪律性。

萨赫所在边防军的主要任务是防御高加索山脉以北，“阿瓦尔汗”，“保加尔汗”以及“斯拉夫”三个国家的游牧强盗。

提防他们忽然翻越高加索山，进入帝国的腹地劫掠。

但是坦白讲，萨赫从军24年，从16岁一直巡逻到40岁的年纪退休，他一辈参加过的战斗10根手指都数的过来。

翻越高加索山进入他国劫掠...如此疯狂的事情怕是只有千年之前的迦太基疯子“汉尼拔·巴卡”才能做出。

寻常牧民就算侥幸穿越雪山，有限的十几二十人高喊“蒙哥天神”的名字，喊得再起劲也无法形成强大的战力。

向哈什老爷子说出的战功全都是吹出来的，甚至连他的军功章都是东陆铁匠们仿造的...

然而即便如此，日复一日规律的巡逻培养出了萨赫极为出众的团队意识。在老哈什的马队中，这伙老兵深谙团队协作的道理。

“所有人立刻执行老大的号令！立刻把马匹规制整齐，拔出弯刀给我把马车边缘的东陆文字刮下去。”

“不要忘了，我们依旧处于交战区域之内，立刻执行命令，否则别怪我的鞭子无情！”

清脆的鞭声响起，马夫和力工们不敢多言，立刻从四面八方归队，放弃搜寻多余的马车。

洛基缓步行走在商队中，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群商人为什么在得手之后不立刻离开这片区域，而是选择原地伪装好车辆。

短短10分钟后，他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密不透风的黄沙之中忽然走出十几个骑着漆黑高马的身影。他们的手中握着马刀与长枪，身上宽松的黑袍近乎全部被鲜血覆盖。

最可怕的是他们胯下的战马。

这并非牧民们饲养的马匹，而是和“独角兽”，“天马”相同，从荒古时代存活至今的“踏火战马”。

漆黑的马匹要比寻常高脚马还要高大一些，马匹的双眼以及四只马蹄隐隐闪烁着火光，从鼻腔中呼出的空气也是青黑色的浓烟。

单纯靠近，就能闻到一股硫磺燃烧的淡淡焦糊味。

看到这几个身影，洛基清楚。这场战争应该以阿拉伯骑兵的胜利宣告结束。

大唐剑修以及“恒诚号”的所有抵抗者现已全部死亡。

现在，轮到他们这一伙蝼蚁陷入阿拉伯骑兵的包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