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行走（3）

缓慢前行足有7日，当马帮带领的淡水近乎干涸的时候，老哈什终于来到了第一处水源补给点。

7日之中，无风亦无浪。

马帮每天前行在灼热的细沙中，连续7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气。碧蓝的天空如同被水洗过一样清澈，深空之上看不到风沙，甚至看不到一丝云彩。

行商们的旅途也是非常的顺利。

不要说沙匪，就连沙漠生物都没有遇到一只。

队伍中的初入沙漠的学士这几天过的怡然自得。秀美的景色，缓慢的旅程，外加充足的食物饮水。

这种感觉简直和旅游没有太大区别。

孟菲斯城中店铺贩卖的商品是如此的便宜，以至于老哈什在出城之前破例买下了十几条火腿，二十多桶麦酒，犒劳随行的弟兄们。

好吃好喝，旅途不累。

一想到完成任务后还有大把的金币可拿，脚夫力工们纷纷乐开了花，甚至夜晚职业的时候还拿出骰子，提前进行了收获后才会进行的赌钱活动。

唯有老哈什，萨赫等少数马帮老人，才能感觉到如跗骨之蛆般的淡淡危机。

行走黑沙漠四十年，老哈什对这片土地的理解和自由民已经没有太大区别。在外人的想象中，黑沙漠是一片荒无人烟的生命绝地。

真相完全不是如此。

没有遇到沙匪...或许是这群强盗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迷路了。

但这一路上连野兽都没有遇到一只，这简直就像是“行走在君士坦丁堡，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一个活人”一样反常。

栖息在洞穴中的毒蝎沙蛇，擅长夜晚捕猎的沙狐，鬣狗，天空中飞翔的食腐秃鹫，以及成群结队运送粪球的粪蜣...

整整三日，没有任何生物出现在马帮前进的路上。

这片沙漠如同被施以某种禁断生命的魔法。

“萨赫老弟，你记不记得12年前那场大洪水？”

老哈什面色凝重，一路上显得心事重重。

沙漠是干旱的代名词，但这并不意味这这里一滴雨水都没有。黑沙漠是个奇怪的地方，此地时常会有持续数月，甚至数年的干旱。

一旦下雨，每次都是暴雨倾盆。

持续七八天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对于沙漠生物来说可并不是福祉。绝大多数时候，这都意味着灭顶之灾。

老哈什行走沙漠40年只遇到过一次暴雨。

那一次的经历让他终身难忘。

接近牛马大小的雨滴从天而降，与沙海中的细腻滑沙混合在一起后，将整片陆地变成了一摊由泥沙所组成的汪洋！

从大雨落下的那一刻起...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干燥的沙漠已经变成汪洋大海!

顺着沙丘冲下的洪峰将马帮中所有马匹与货物席卷的无影无踪，泥水洪流中的老哈什一边虔诚的诵念薪王的名字，一边用力把住一块撞碎的车门。

奔涌的泥水最终将他冲到了一座低矮的废弃金字塔中。

依靠躲避在顶层墓室中啃食蝙蝠，7日过后，他才躲过了那场可怕的暴雨。

沙漠生物如同体内带有某种可以感知天气的器官，在灾难降临之前会提前为自己寻找到避难所。

那一年，整片沙漠无比空旷，正如同他此时所遇到的情形。

“不，头儿，还是有不同之处...”

萨赫同样亲身经历了那场劫难，因此立刻明白老哈什心中所指。

“暴雨降临的前夕，尽管这片沙漠同样寂静空旷，但头顶的天空始终密布着乌云，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完全不像这趟旅程一样碧空万里，干燥异常。”

“老哥，你是不是有点太过紧张了？”

（自由民无故减少，沙漠中的生物消失，就连沙匪都失去踪影...

结合到孟菲斯城中积聚的大量行商，沙湖旅店中无人安全返回，这片沙漠之中必然发生了某种我没有经历过的重大变故。）

（只可惜现在还无法推断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老哈什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身为一名资深马帮，他清楚自己队伍中的这群人大多没有经历过沙漠绝地。带领这么多新人进入沙漠，最忌讳的就是无故传播恐惧。

在很多时候，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极端的恐惧会趋势他们做出许多平日里并不会出现的怪异举动，这才是最有可能引发祸端的行为。

“但愿是我多虑了吧...”

掏出望远镜观察许久后，哈什牵拉着马匹，走进一片城市废墟之中。

这是马帮第8日的落脚点，也是走出孟菲斯城后的第一处水源补充点。

这是一座废弃的古城。数百年的黄沙侵蚀已经将城市中绝大部分的建筑变成废墟，唯有厚重且坚固的城墙保存了下来。

在沙漠之中补充淡水总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脚夫与力工们闹闹吵吵的一拥而入，尚未进入城市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着手脱下长袍，准备拉上来井水，痛快的冲一个热水澡。

所有人有序的穿过倒塌的城门进入古城之内，唯有学士们拉住马匹，依旧停留在城池外围。

“你觉不觉得这座城市有点....”

西西里弗斯话刚说了一半，默格温轻轻点了点头。

“的确不对。”

“从外观上看，确实不符合古埃及建筑特点！”

古埃及文明的建筑物拥有非常鲜明的特点。拥有外神，古神，以及大量神选者奴工的加持，他们选用的建筑材料多为北大陆深处外观平整的大理石。

他们的建筑工艺是如此的高超，以至于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石匠们都可以将石料完美的加工成他们所需要的模样。

埃及建筑物上的石材可以像东陆木工做出的“橓铆结构”一样，让数十吨重的理石严丝合缝的咬合在一起。

地中海文明惯用的“水泥”（液体凝固石料）容易被风沙侵蚀，外观也不如单纯使用石材平整。因此被法老视为劣等工匠才会使用的技艺。

古埃及文明中所有的大型建筑，比如陵墓，神庙，城墙，方尖碑等一率摒弃水泥。

正是因为完全由岩石所组成，这些建筑物才能持续数千年而不倒。

和图画极为类似的象形文子是古埃及人表达艺术的重要方式。工匠们在完成建造后，会用石粉做成的彩色颜料在城墙上绘制领主的功绩与城市的历史。

所有大型城市的重要建筑物上必然都会留存这祭司们手绘的巨大文字。而城墙作为一座城市立足的根本更是会用巨幅画卷描绘这座城市属于哪一位领主。

他从哪里来，信奉哪一位神灵，拥有哪些下属。

然而此时老哈什走进的这座城池的外墙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颜色。

下马后伸手抚摸，默格温立刻感受到掌心传来斑驳的触感。这说明城墙并不是平整一块的石材，而是利用地中海文明的技术，搭建木板后由水泥浇筑而成。

简而言之...

这就像是一座从遥远大海的彼岸穿越而来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