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惟妙还挺喜欢辛涟的这件墨绿衬衫, 他们有羽毛的这些家伙,似乎都很喜欢穿丝绸衬衫,它拥有低调的光泽, 偶尔有几件还会偷偷在袖口或是后背点缀着暗纹。
鸟儿都喜欢华丽的东西,仔细想想,辛涟的确也如此,但唐惟妙认为他更过分些,因为他在华丽中追求低调。
本该的夺目收敛进得体的着装中,如果不仔细观察他,是捕捉不到他本有的喜好。
在界外进入工作状态,他衣服是全组穿得最规整的那个, 不穿制服的时候, 也多是挺括经典的风衣款。
内搭从来都是单色高领。
进入界内后,唐惟妙拉开过他的衣柜, 丝绸衬衣居多,款式华丽, 但颜色除了黑白基本款, 其余的都是暗色。
他身上的这件墨绿色衬衫, 先是被他开了几粒扣子,开到腹线那里, 在唐惟妙的视线被吸引后,他停了下来, 抱起她沿着楼梯缓缓向下。
他很急切,但他走得很稳。
再向下,打开低矮的暗门, 是空旷的地下宫, 一截陈旧的石梯仿佛筑在星空宇宙, 漂浮在脚下,无灯火,也没有扶栏,唐惟妙不由地攀紧了他的脖子。
辛涟的眼睛脱去了人形的伪装,暗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唐惟妙。
“害怕吗?”
他声音很低,带着犹豫不安和试探。
唐惟妙甚至清楚的知道,如果她说出害怕,亦或是在神情中表露出一丝一缕的畏惧,辛涟就会离开这里,遮起他不同以往的金色眼眸,更不会给她看火凤原本的躯体了。
即使是他这样强大优雅的存在,也会因非人的身份,害怕不被心爱之人接受。
唐惟妙摇了摇头,她发自内心的告诉辛涟。
“很漂亮……”
那双金色的眼眸半阖着,眸中的担忧渐渐淡去,笑意清晰的占据了这双漂亮的眼睛,金色的光亮似乎更耀眼了些。
辛涟轻吻了怀中的妙妙,抬眸,高阔的地宫墙壁上,明亮的炽火燃了灯,金色的光芒随着凤火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又如凤凰的展翅,在唐惟妙面前,呈现给她一座富丽堂皇的金色宫殿。
原本空荡荡的地宫刹那间温暖。
“这是哪里?”唐惟妙问他。
凤凰展羽,是要有足以匹配他们华丽的专用之处。
“今晚我们要共度的……爱巢。”辛涟伏在她耳边,细语询问,“想好了吗?”
唐惟妙说不出话,用力点了点头。
辛涟背后的那扇门合上了。
他一步步走下这蜿蜒浮空的台阶,唐惟妙凝视着他的瞳孔中,映出了金色的火光。
楼梯的尽头是宽大的巢穴,铺着柔软的绒被,辛涟轻柔地将她放在巢穴中央,柔软的绒被像极了带着温度的鸟脯,温柔托着她的重量。
唐惟妙忍住在这金色鸟巢中打滚翻滚的冲动,看着辛涟缓缓登上巢穴前咫尺之距的展示台,垂下眼,慢慢脱掉衬衫。
唐惟妙控制不住,伸出手指,小声道:“裤子。”
辛涟微微动了动眉,涌动着澎湃情绪的金色眼睛半眯起来,笑意危险。
唐惟妙紧张地咬着手指,目不转睛,她眼前分明只有辛涟一个,可是却眼花缭乱,不知自己该看向哪里,她哪里都想看,哪里都来不及看。
他的身体拥有漂亮的线条,半面身躯隐在光线明暗交错中,镀上金芒,又覆以阴影。
在唐惟妙期待的注视中,光芒大盛,她眨眼的瞬间,他所在之处燃起熊熊烈焰,火中完美的轮廓舒展开。
他从火中诞生,与这些沸腾的金色火焰一同旋转飞起,翅膀流淌下如水的金火,像是从金色的海洋中沐浴而出。
传说中,那美丽的生物,绕着地宫盘旋。
最后,他优雅又缓慢地,无声降落在爱巢前的展示台上。
展示台旁有溢出的枝蔓,是唐惟妙从未见过的植物,带着金属的光泽,形成了天然的降落台。
他就站在那枝展示架上,尾羽如同国王加冕时华丽的曳地尾摆,缓缓铺卷舒展,尾端一直铺到唐惟妙的眼前,淌进她的手心。
美丽强大的凤,高贵的姿态。他背对着唐惟妙的注视,将完全展开的翅膀收起,如同负手而立的君主,凯旋的将军,慢慢的将头侧来,等待着爱人的怀抱和赞美。
唐惟妙跳下床,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手掌轻抚着他的每一处羽毛,最后来到他的面前。
这只凤低下了头,高傲消失不见,他温柔臣服,轻轻蹭着她的掌心。
眼睫低垂着,连卷翘的弧度都无比优雅,高不可攀却主动送入了她的手心。
“直至今天……我也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个为她编织的,永远不会醒来的美丽梦幻。
唐惟妙的双眸中被金色光芒占据,辛涟抬起眼,凝视着她,声音依然清冷低醇:“你的眼睛,好漂亮。”
唐惟妙疯狂摇头,她一把抱住了这只热烈的美丽生物,热气烘烤着她的面颊,甚至连同她的发丝,都在这热雾中洇润。
“那是因为你漂亮!!”而她的眼睛,因注视着这样的美丽而明亮。
辛涟在她耳畔低低笑了。
唐惟妙无比激动又有些气急败坏:“怎么能如此犯规!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他的声音,在这样的姿态下,更加蛊诱。
唐惟妙的灵魂在呐喊嘶叫,这样的美丽就应该供起来,绣在屏风上,放在世界的顶端,让所有人都能欣赏到!
然而她又抱紧了这只每一根羽毛都随着呼吸而闪耀的凤,这样的美丽,只能被她独占,不允许任何人和她同赏。
是她的,都是她的,他的所有一切,都只能被她占有!
唐惟妙此时此刻,万分想要把这种难言的欣喜若狂绘下来,将他的美丽框起来,贴在她的心口,永远的藏在她最隐秘的房间,只供她一人享有。
辛涟睫毛微微一颤,羽翎昂起。
他有一根十分漂亮的羽翎,紫黑色上铺就金红色泽,像融化的金子包裹着尊贵的紫色王冠。
“这里有画具吗?”唐惟妙的手,想要够到他的那根羽翎,她踮起脚,指尖碰触到了温暖跳动的羽翎。
辛涟乖乖垂下了羽翎,回答她在巢穴的侧边暗格中,有她想要的所有工具。
即便相机发明后的今天,每一对凤凰也只会选择亲手绘制,留住爱人最原始的美好躯体。
他们在艺术领域,一直极具天赋。
这正是唐惟妙擅长的,她在巢床下找到了许多绘画工具,还有一些连她都要面红耳赤的小花样。
只是,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满心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这样的辛涟,留在她的画中。由她之手,亲自绘就。
这样,就像把他的灵魂装入了笼子,永远被她珍藏保存。
她趴在床上,仔仔细细,认真地,用无比专注的目光,看向辛涟。一点点的,将他的颜色涂画到方寸之中。
她无法调试出完美的,足以跟他真实匹配的颜色。
但她沉浸于此,直到她画完,心头的热火还未熄灭。
只是轻轻的一个扑翅的声音,再抬眼时,辛涟已回到人形。他们似乎有自己的准则,即便诱,也要优雅美丽。
他衣衫掩住部分躯体,不整却矜持,色`诱也要禁欲。
他的手掌抚过唐惟妙的头发,正如之前唐惟妙轻抚他的羽毛,轻轻一吻。
画完了。
但也刚刚开始。
这才是凤凰展示自己的用意,也是这场华丽秀,最不可或缺的环节。
唐惟妙问了一个问题。
她以为,大家的发色都会和原本的皮毛颜色一样,至少她看到的仙八色鸫,鸟中西施,人形之时,头发就和羽毛的颜色相似。
辛涟摇头。
“那是她们生命走向了最后的阶段,无法维持人形的象征。”
唐惟妙怔住,想起了辛涟父亲的白色头发。
也是一样的原因吗?
辛涟默认了。
“缺少爱的养育,生命就会衰老流逝,直到维持不了完整的人形。”
所以头发才会褪去颜色,呈现枯败的白,眼睛也无法维持完整的黑。
唐惟妙惊讶道:“这么说,那只雪凤……”
“藏雪吗?”辛涟扳过了她的脸,似乎对她在这种时候提起其他雄性抱有不满,醋意很明显,但他仍然温柔回答了她的疑问,“他差不多快了。”
见唐惟妙好似还在分心想其他的事,辛涟微微蹙眉。
“我的错。”他说。
唐惟妙:“嗯?”
辛涟堵住了她的嘴,手指沿着她的颈线,探索着让她专心的开关。
那幅还未完全晾干的画,陷进凌乱的床被褶皱中,不停地挪动着,无法停下。
间隙,唐惟妙似乎在无法连贯的思考中,说了句:“肚子还是平的,蛋呢……”
辛涟看着她手抚摸的位置,轻轻笑了。
那是靠近胃的地方,他抓住她的手腕,移到了正确的位置,发烫的手指告诉了她哪里才是爱河的交汇之处。
“在这里。”
专属于凤凰展示完整形态的地宫,分不清昼夜,连时间的流逝都朦胧了。
唐惟妙起初还在思考,是否该离开此地,回到属于她的世界了。后来,这种思考也懒散了,她甚至打算不问时间,就这么享受这里的时刻。
直到被辛涟的任务报告叫醒。
来敲门的是被辛涟打发走的管理员,他拿着几张电报,抱怨着因为这个区通讯不畅,导致只能用发电报的方式,下达工作指令。
于是,辛涟拿到了四张紧急通知。
找到保护人,就应该及时上报,并补交材料。
保护任务从总体上是失败的,需要他写检查。
另外还需要立刻上交责任分析书,总结教训,汇报给上级部门。
还有,新的一年开始了,新的工作目标展望也要写。
以及,上一年的年度总结。
唐惟妙醒来时,人已经在普通的床上躺着,阳光很好。而许久不见完整穿着衣服的辛涟,制服笔挺,正襟危坐,在窗前的书桌旁疯狂补文件。
旁边的电报机不停吐出新的纸张——黄沅千里之外,跨界发火。
唐惟妙拢着薄毯,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张电报。
上面赫然写着:辛涟,辛队长,辛小祖宗!你是恋爱脑吗?!!
显而易见,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