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中送炭

“你娘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段凌云刚从山上下来，听人说了冯梅香的事情，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世人精明，锦上添花的事情，是个人都爱抢着干。雪中送炭，又有几个人乐意去做？

偏偏，段凌云就干了。

夏良辰心头发软发酸，眼眶也跟着发热。

“大夫已经在用药了。至于能不能醒过来，谁也不敢保证。”

段凌云没说那些无用的安慰，只是道：“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说着就将一锭银子递到她面前。

夏良辰对这里的银子还不太了解，所以并不知道这到底是几两，但肯定不只十两。

她缓缓地将视线上移，最终锁定在段凌云的脸上。

烛光昏暗，眼前这个一脸胡子的男人，连五官都看不真切，但他身材高大，气质沉稳，一双深邃的眼眸更是能传递安抚人心的力量......

准确来说，他们现在还是毫不相干的人，可他不仅连夜赶过来，甚至不待她开口，便替她解决了后顾之忧。

比起屋子里只会抱着脑袋揪自己头发的林大郎，何止强上千百倍！

夏良辰眼泪突然汹涌地冒了出来，脚尖一踮，伸手抱向段凌云的脖子。

事情发生之后，她看似很淡定也很勇敢，其实心里也不是没有恐惧的。若一条性命因她而消逝，她这一辈子如何能过得心安？

段凌云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竟忘了避开，被她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正着，整个人都愣住了。

活到这个年纪，他还没跟女人有过搂搂抱抱。在懂人事之后，就是跟他娘，也没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

这个小丫头竟然......

恢复理智之后，段凌云轻拍了一下夏良辰的肩头，接着就温柔却不失坚定地将人推开了。人言可畏，尽管已经是夜晚，也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夏良辰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孟浪了，尴尬得想找个洞钻一钻。这样的举动在现代不算什么，但在这里就太过了。不说段凌云怎么想，若是被人看见，她指定得背一个不知廉耻的罪名。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激动，绝对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银子你先收回去，有需要我再跟你开口。”

夏良辰没有清高地拒绝这份好意，若砸银子便能把冯梅香救了，她是不会犹豫的。

一如上辈子，所有人都说花钱给子衿治病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她却固执地坚守了几年。

纵然最后没能将子衿留住，她虽然痛苦万分，却并不遗憾，因为她尽了所有的努力，做了自己能做的任何事情！

“你先进去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吃食。”

夏良辰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听他一说，这才感到饥肠辘辘，难受得紧。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人，没想到竟然如此细心。“好。”

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电，也没有丰富的夜生活。

县里的店铺早早关门了，也没地方买吃食。但他既然说出口，想必自有办法。

段凌云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荣春堂，消失在黑暗的大街上。

夏良辰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吹着冷风，省得进去看到林大郎那副窝囊的模样就来气。

站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细细的脚步声。

“姐姐。”

夏良辰转过头，看到小树怯怯地站在身后，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茫然又无措的样子。“外面冷，快进去吧。”

小树摇摇头，没问姐姐为什么不进去，而是紧紧挨着她站住，小声而坚定地说：“我陪着姐姐。”

夏良辰的心脏一下子软乎得不行，鼻子还有点发酸。

上一世，子衿也总是这样，她干什么，他都要凑在一旁，奶声奶气地说：“我陪着妈妈，这样妈妈就不会寂寞。”

丁点大的小娃娃，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寂寞”两个字，没事儿就拿出来用。

夏良辰弯下腰，略有些吃力地将他抱起来。这副破身子实在是太差劲了，不好好补一补，迟早还得一命归天。

段凌云拎着吃食返回来，便看到姐弟两抱成一团站在门口，一起眼巴巴地望着他，十足嗷嗷待哺的幼鸟，让人失笑，也让人心酸。

“时辰不早了，没有什么好东西，先将就着吃吧。”

夏良辰放下小树，接过来他递来的布包。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但热乎乎的，还散发着阵阵香味。

“你吃过了吗？等下还回老榕村吗？”山路崎岖，又没有路灯，半夜走回去可不容易，运气不好还可能碰上野兽。

“吃过了。我今晚就住在那边的青云客栈，你有事就直接去那找我。”

夏良辰点头应了，暗暗记下这份恩情。

“那你们进去吧，外面冷。”他们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抗寒。

夏良辰刚想应了，看到身边的小树，又改了主意。“能不能，让小树跟你去客栈挤一挤？他还小，我怕他熬不住。”

段凌云尚未表态，倒是小树先跳起来反对。

夏良辰劝了一会儿，没能说动，只得放弃。“时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你们进去，我便走。”

夏良辰也没跟他客气，转身跨进门槛，顺道把门给关了。

门即将关上时，她借着门缝看着淹没在夜色里的高大身影，心情莫名复杂。

回到后院，夏良辰将布包打开，发现里面是十个饼子。当然不是白日那种硬邦邦的，而是热热软软的，味道也很香。

夏良辰先递了一个给小树，自己拿了一个在手里，最后才递给林大郎。

林大郎看到闺女咬了一口饼子，里面夹的都是肉，馅还很足。这样的好东西，林家一年也吃不上一回。

“这些，哪里来的？”

夏良辰不想搭理他，低头大口大口地吃饼。她饿得胃都要疼了，只想好好吃点东西。

林大郎现在有点怵这个闺女，只得把目光投向儿子。“小树？”

小树还是挺怕他爹的，立马老实地回答：“段猎户拿来的。”嘴里含着食物，他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

林大郎的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都能塞进一颗鸡蛋了。“这、他怎么......”

他想起娘之前骂过的话，难不成，大丫真跟段猎户有什么不清白？这怎么可以！她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大丫，你真的......跟段猎户——”

“打住！”夏良辰直接打断他的话，“我跟他清清白白，没你娘说的那些龌龊事。”

在李桂花眼里，除了她自己，这世界上就没有谁是干净的！

林大郎松了一口气，但仍是一肚子的疑惑。“那他怎么对你这么好？”

“因为他是个好人。”夏良辰回答得相当敷衍，侧头看到小树吃得两颊一鼓一鼓的，十足一只小仓鼠，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换来他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没事，吃吧。”

“姐姐，这个饼真好吃！”小树自记事以来便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简直好吃得想把舌头一起吞下去了。

夏良辰望着他满足的表情，心发酸，抬起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多吃点，还有很多。”

“嗯嗯嗯！”

那边林大郎还想追问，可是一看闺女那副冷淡的模样，只得皱着眉头把话给咽回去。

大丫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吃饱喝足，又解完手，夏良辰便将小树抱在怀里，拿自己带来的破棉被一裹，一起蜷缩在一旁的小榻上睡觉。

至于林大郎怎么办，她才懒得管。

大概是真的累了，两个人挤在一块儿又比较暖和，夏良辰竟然睡了来这之后的第一个好觉。

翌日想来，她整个人精神奕奕的，心情都跟着好了。

冯梅香夜里没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但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让人恐惧她真的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

一家三口都守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夏良辰便让林大郎先回去。

当然，临走前，她对着林大郎好一番威逼利诱，把银子都要了过来，免得一转头又全都落回李桂花的手里。

林大郎走了没多久，段凌云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