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颜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没问题,我们会尽力把你的话传递给你阿兄。”
他们在惠州人手不足,若她阿兄是个可堪大任的,也许还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顿了顿,时颜问:“不知道余娘子方才说,余院长唯一重视的那个人,是谁?”
余娘子不禁眼帘微垂。
这苏夫人方才坦然地承认了,他们这回也是冲着阿爹的声望来的,她会问这个问题,不足为奇。
她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是我阿爹的私密事,恕我无法回答苏夫人。
苏夫人说,你会凭借你们的能力得到我阿爹的协助,若你们真有能力让我阿爹协助你们,大可以直接问我阿爹这个问题。
但我还是要提前与苏夫人说一声,我阿爹近年来脾气越发古怪,连我和阿兄都不愿意理睬,苏夫人方才问我,我阿爹是否连朱仁智要强娶我也不在乎,我可以告诉夫人,是的。
朱仁智遣媒人强行进入我家那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我阿爹虽然被困在圣哲书院里,但圣哲书院每天还是能派出几个人到街上采购物资的, 我不相信, 阿爹会不知道这件事!
只是, 他一如既往地仿佛没有我和阿兄存在,连遣人来慰问我一句都没有……”
余娘子说着说着, 眼睛不禁红了,使劲咬了咬唇道:“这几年,我阿爹一直住在书院里, 我见阿爹的次数屈指可数,连我阿娘去世的时候,我阿爹也没有去看她。
阿爹也越来越不愿意出门,别说离开惠州了, 最近一年,他连书院的大门也很少走出去。
这期间,不是没有过像苏夫人你们那般,想让阿爹用自己的声望协助他的人, 阿爹要不是直接拒之门外, 要不就是用别人也觉得可笑的理由拒绝他。
所以,苏夫人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阿爹并不是那般容易说服的人, 而我和阿兄, 也实在帮不了你们多少。”
余娘子说的用让别人也觉得可笑的理由拒绝,指的是余寻归拒绝韩圻年那件事吧。
他当时用的理由是, 他身体老迈, 不宜远行,但其实, 他今年才刚满四十岁,正是正值壮年的时候,又何来老迈一说。
这分明就是极其敷衍而且不给面子地拒绝韩圻年了。
所以, 林也当时才会感叹说, 韩圻年受到这般屈辱还不敢动余寻归,可见余寻归在大兴士子心中地位之重。
而这也是余娘子今天第二回提醒她这件事了。
时颜微微一笑道:“我明了的, 余娘子也不用过于担心, 我想救你, 也不全是为了得到余院长的支持。
朱刺史做事不仁, 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我相信任何一个心里还有良知的人,见到这种事都无法置之不理。”
余娘子闻言,点了点头,叹息道:“夫人仁义,若我这回得救了,我这辈子定然都不会忘记夫人对我的恩情。”
说着,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 我先把给阿兄的信写出来罢。”
看天色,很快便要天亮了。
她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回家,这样, 才能尽可能低地减少对家里人的影响。
余娘子很快就把信写完了, 和他们告辞后,便孤身一个人离开了客栈,连春杏要跟随她回去也被她严词拒绝了。
春杏一脸委屈, 可是她便是只是个侍婢也知道,她的存在毫无价值,何况方才她是被苏夫人他们派人救回来的,回去后,可能还要想办法解释当初救她的人是谁。
倒不如直接留下,反正只要娘子回去
了,朱仁智就会消停了。
时颜站在窗边看着余娘子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才走回了恒景身旁,道:“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恒景看着她,淡淡一笑,“夫人不是有决策了吗?虽然我们暂时没有占领惠州的打算,但朱仁智那样的禽兽确实没必要再留下去。”
时颜眉一扬,道:“可是,朱仁智再怎么说, 手上也有五千守军, 对付他,只怕还是要动用我们先前布置下的军队了。”
“余娘子不是说,她的婚期定在了后天?有一天时间,足够咱们的军队来到惠州了。”
恒景看着她,突然道:“反正这件事,都交给我便是。夫人,你该睡觉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陡然柔和了不少,看着她的眼神无奈又纵容,仿佛在看一个怎么都不愿意上床休息的顽皮孩童似的。
时颜被他这句话弄得,脸上微热,难得乖乖地“哦”了一声,见恒景顿时满意地扬起嘴角,拉着她就往房间里去,才想起什么似的轻咳一声道:“等等,我还没洗漱呢!”
真是晕头了,被他这美男计弄得,连洗漱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
啧,男色惑人啊!
因为睡得晚,时颜第二天,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了床。
起床吃了早膳后,他们便出门,开始按照余娘子给的地址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排查过去。
如今虽然大部分圣哲书院的学子都被关在了书院里,但余娘子的阿兄是余寻归的儿子,朱仁智妄想让余寻归辅佐自己,自是对余寻归的一双儿女百般讨好,在封锁书院后,特意嘱咐了在书院看守的守卫,余寻归和他的儿子都可自由进出圣哲书院。
回想起昨天余娘子说起她阿爹时那微红的眼睛,时颜暗叹一口气。
余娘子说得对,如今她被朱仁智逼婚这件事在城里已是传得沸沸扬扬,圣哲书院每天都会派人出去采购物资,里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余寻归有心,别说找人去慰问一下自己女儿了,他自己亲自出来也是可以的。
只是,时颜不相信,这天底下会有父亲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子女,何况,从她以前和余寻归少有的几次对话来看,余寻归是在乎自己的家人的!
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便是再脸大,也不会觉得这件事是因为她“去世”引起的。
但林也确实说,余寻归的变化是在她“去世”之后。
时颜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连忙看向走在她和恒景右后方的周仰,问:“周仰,你今天早上,出去打探消息了是吧?”
周仰一愣,点了点头道:“是,属下主要打探的是关于惠州刺史的事情,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