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娘点了点头,道:“我本来想让她早点下手,但那蠢货被鲁国公关了禁闭,她说她阿爹很疼她,她阿娘也在替她求情,但她要恢复自由,还是要至少七八天后。”
七八天后……
韩雪莹又拿起茶盏浅酌了一口, 淡淡道:“那我们就再等几天罢。”
毕竟,好事总是多磨的。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贵女这时候道:“我早就看那都督夫人不顺眼了,不过是留侯府一个小小的嫡女,竟然把自己弄得仿佛真的有什么能耐一般。
你们可有听过从西南道那边传过来的传言,把那个女人说得多么多么厉害,仿佛她真的能跟那些大人物比拟似的。
我猜那些传言就是她自己传出来的罢!
这回在教训卫五娘之余,把她也狠狠教训一番, 实在太快人心。
不管是什么恒都督, 都督夫人, 还是鲁国公,又怎么能跟韩太傅相比呢。
韩太傅在大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那些家伙还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呢!”
韩雪莹却没有被她的话取悦到,微微抿唇,眼里掠过深深的恨意。
想起那些让他们韩家变得乱七八糟的人,她心里就恨。
那些人以为他们韩家这么容易就会被打倒?
简直做梦!
然而,韩雪莹原本以为他们家如今这情况,已经不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认知,却在第三天,她被流放到了北方的两个阿兄出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回来后,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在阿娘的房间里陪阿娘说话。
自从两个阿兄出事被流放后,阿娘的身体便不怎么好,后来,阿娘在西南道的娘家严家据闻被突然发疯的恒都督抓了起来,如今生死未卜, 她的二兄前两天又被大理寺的人不由分说地带走了。
在这连番刺激下,阿娘直接卧床不起,她作为唯一还在阿娘身边的孩子,每天都会抽时间陪一陪她。
听到来传消息的侍婢说她两个阿兄在前几天不小心落水身亡后,她阿娘直接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韩雪莹吓坏了,拼命唤了几声,见阿娘一点动静都没有,气得上前狠狠把来传消息的侍婢踢翻在了地上,咬牙道:“你明知道我阿娘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为什么还在她面前说这种事?说,你是不是故意编造这种谎话刺激我阿娘的!”
话语中,带着不由自主的颤意,和深深的期待。
她希望,这只是这个侍婢黑心的阴谋,她两个阿兄一点事都没有!
然而,这个侍婢是她阿娘身边一个老人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到了阿娘身边服侍,她理智知道, 她不是那种会叛主的人!
旁边一个妇人连忙噗通一声跪在被踢翻在地的侍婢身旁,惶恐地不停磕头道:“三娘子, 翠儿不会做这种故意陷害夫人的事情的,翠儿……翠儿只是年纪小,还不懂事,想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求三娘子看在老奴的份上,饶了翠儿这一次!”
原本报信的侍婢瑟瑟发抖地躲在自己老娘身后,她方才受夫人之命给正在书房办公的阿郎送汤,无意间听到了这件事。
她顿时吓坏了,想也没想就跑了回来,与夫人说了这件事。
却没想到,夫人会直接晕死过去!
此时,她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哪里还敢说什么。
韩雪莹瞪着那妇人低喝一声,“关娘,我没与你说话!你给我滚开!你——”
她看向缩成了一团的女孩,咬牙道:“方
才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翠儿吓得眼泪都下来了,她阿娘在夫人身旁服侍了几十年,向来很得夫人重用。
她自进府后,因为阿娘的身份,连主子们都对她很客气,她阿娘又一直庇护她,这还是她第一回直面主子们这滔天的怒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雪莹却显然没有什么耐心,猛地上前又把她踢翻到了地上,冷喝一声,“到底是不是真的!”
翠儿只能泪流满面地道:“奴婢……奴婢也是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跟阿郎说这件事,奴婢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韩雪莹气得牙关都咬疼了,匆匆说了句“看顾好母亲”,便跑了出去,直接跑向了自家阿爹的书房。
刚走近书房,她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沉抑的嗓音。
“……主子,恒景那竖子简直欺人太甚!他自以为如今和卫家联手了,就天不怕地不怕了,简直可恶!
事到如今,主子还没下定决心吗?!”
韩雪莹的脚步不禁微顿,感觉脑中有根弦一下子断了。
莫非这件事,是那武夫做的?
里面那男人说的恒景和卫家联手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韩雪莹死死咬着唇,直到舌尖都尝到一股血腥味了,才听到里头一个压抑到了极点疲惫到了极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缓缓开口:“如今……还不能动手。
恒景那个竖子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逼我先反!
我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便是为了大郎和十郎,我也不能冲动。”
他不停喃喃着“不能冲动”这句话,仿佛在拼命说服着什么人一般。
韩雪莹听得胸膛不断起伏,忍不住大步迈了进去,含着泪眼睛猩红道:“阿爹,我们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为什么我们还要忍着!
我们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到二兄也没了,我也没了,阿娘也没了,阿爹才不愿意继续忍着!”
韩圻年此时整个人瘫在坐榻上,面容仿佛一下子沧桑了十岁。
他看到韩雪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沉痛地闭了闭眼道:“你阿娘如何了?”
他这个书房,外头有侍卫守着,周边也有不少暗卫。
方才那个侍婢端着汤进来了,却没把汤放下便急急跑走,韩圻年便猜到,她听到了大郎和十郎出意外的消息了。
只是那时候,他也震惊到恍惚,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精力去阻止那愚蠢的侍婢要做的事。
他记得,三娘此时正在房间里陪她阿娘,她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定是那蠢货已是把那件事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