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何在?”
朱由检话音刚落,皇极殿角门处红光一闪,魏忠贤迈着小碎步,亦趋亦步的‘扑’过来,双膝跪在丹陛之前,山呼万岁:
“万岁爷息怒,内臣生怕误了万岁爷的大事,适才在尚膳监督促,令他们尽快准备好御赐酒食,故而来迟,请万岁爷赐臣失仪之罪!”
说着话,魏忠贤以头杵地,咚咚作响。
看看,这才是好臣子的磕头方式,听声响,都比那些读书人的清脆悦耳!
有如此察言观色、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大宦官帮忙,何愁败家不快、败家不成!
朱由检心情大好,微微点头,温言说道:“魏爱卿平身。”
魏忠贤赶紧又是一番山呼万岁,三叩九拜后,方才从地上爬起来,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让朱由检大为宽慰。
“魏爱卿,你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朕有一事垂询。”朱由检看一眼趴伏在地上的那一片文官们,淡然问道:“天子赐酒宴,可算是违背祖训、败坏朝纲?”
“禀万岁,此事当然算的上是违背祖训、败坏超纲!”
魏忠贤不卑不亢的来这么一句,把朱由检听的一愣神,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而那些趴伏在地上的文官们,则一边鄙夷的瞅着魏忠贤,一边暗使眼色,面露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陛下容禀,”魏忠贤轻咳一声,缓步上前半步,继续说道:“太祖爷当年,确有为皇帝者,当与民同甘共苦之遗训。
我大明朝历经两百余载,国运昌盛,历代先皇爷和万岁爷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即便身处上位也从未忘记过稼穑之难、百姓之艰,始终不忘与民同苦。
但是!”
魏忠贤霍然转身,看向那些面露异色的文官们,冷声斥道:“万岁爷真的是与民同苦吗?试问各位大人,你们是不是我大明的百姓?
你们每日三餐,哪一顿不是食不厌精,烩不厌细?哪一顿不是山珍海味、极尽奢华?
就比如你钱谦益,钱大人,昨晚的百年参茸汤,恐怕还没消化完吧?
大人您早膳时,又是一顿乳鸽肉,搭配一碗母乳,钱大人的肚子里油水儿太多,果然是苦啊,而且还苦的反酸水儿吧?苦的只想喝一碗陛下恩赐的小米粥,适当的清淡清淡?”
丹墀以下,文官们噤若寒蝉,尽量将自己的头脸藏于袍袖之中,生怕被魏忠贤这个大宦官‘点名批评’。
朱由检则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果然还是要有对手戏……”
朱由检也不由得再次感慨,以他现在的这点道行,和所谓的人生阅历,想跟这帮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狐狸们斗法,还早得很呢。
这就更加坚定了,他绝对不杀魏忠贤的决心!
“万岁爷,内臣出言无状,顶撞了万岁爷,请万岁爷降罪!”魏忠贤轻描淡写的将那帮文官们‘弹压’下去,转身跪伏在地,一脸的悲愤之色。
朱由检微微点头,温言道:“魏爱卿,诸位爱卿,都免礼平身吧。”
‘哗啦啦’一阵响,众文臣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面带羞愧的退了下去,规规矩矩的站在丹墀以下。
只有魏忠贤垂首跪伏,没有起身。
朱由检轻咳一声,问道:“魏爱卿,可以平身了。”
魏忠贤以头杵地,带着悲声说道:“内臣有罪,罪该万死啊万岁。”
“万岁爷,内臣回忆当年,再看看当下,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荒淫无度、奢侈浪费,简直罪该万死啊……”
这个魏忠贤,不愧
是史上有名的大宦官、大弄臣,这表情、这声调、这情态,拿捏的可真是到位至极!
朱由检心里大为宽慰,觉得身边能有这样一位大宦官,败起家来,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魏爱卿不必自责,列位臣工们也不必自责,”朱由检淡然说道:“想我大明疆域辽阔,物产丰厚,岂是咱们一顿饭就能吃穷的?”
他缓缓站起身来,向丹陛边缘走出几步,环视一圈文武百官、王公大臣们,沉声说道:“只要列位臣工尽忠为国,心系我大明天下的江山社稷,吃几顿好饭又怎么了?
大家敞开肚皮、放心大胆的去吃吧,尽量挑好的吃,挑名贵的吃,自己吃不完的,还可以喊上那些流民们帮着吃。
吃吧,就放心大胆的吃吧!
放心,我大明朝,是吃不垮的!”
说完这些话,朱由检心情颇为畅快,暗自思量,自己的这一番操作,鼓励大臣们敞开肚皮大吃大喝、奢侈浪费,怎么着也能有几百点的‘败家值’吧?
他默默打开系统,顶着一脸黑字,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鼓励大臣们奢侈浪费,‘败家值’不但没有增长,反而,只剩下七点了。
也就是说,自己昨晚辛苦大半夜,挣来的十三点败家值,其中有六点,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是什么狗系统,怎么还有这操作?’
朱由检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还不能显露出来,胸口窝着一团火,让他觉得堵得慌。
难道是、这帮文武大臣之中,有人给他放水?
显然,经过魏忠贤的一番‘弹压’和威胁,再加上自己的‘动员’,有人觉得皇帝说的可能是反话,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今后一定要恪守祖训,勤俭节约……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个结果,让朱由检大失所望的同时,也开始捉摸,如何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败家?
一顿饭、一桌酒席,在平常百姓人家哪里,可能还真算是败家之举。
可问题是,他朱由检是皇帝啊,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一顿酒食顶个屁用!
不行,得另辟蹊径,不能如此小里小气的做事了。
“魏爱卿,尚膳监那边的酒宴准备得怎么样了?”朱由检随口问道。
“禀万岁,尚膳监那边一切齐备,只等万岁爷下旨赐食了。”魏忠贤一看朱由检脸色不太好,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小紧张。
“嗯,那就传旨赐食吧。”朱由检坐回龙椅上,只觉得意兴阑珊。
突然,他想起一事,心头一突,连忙喊住正要亲自去传旨的魏忠贤:“魏爱卿,些许小事,就让小太监去吧,你过来,朕有话要问。”
魏忠贤赶紧对身边一名老太监使个眼色,传旨尚膳监之事,自然有人去跑腿。
这位大宦官迈着小碎步,跑到朱由检身边三四尺处,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万岁爷,有何吩咐?”
“国库里还有多少现银?”朱由检低声问道。
“不敢欺瞒万岁爷,咱大明朝的国库里……只有不到三百万两现银了。”魏忠贤满脸羞愧的说道:
“不过,万岁爷放心,江南盐税、丝税、矿税和海外交易税,内臣已着人去督催,应该在三个月内便可解运京师。”
“才三百万两啊,”朱由检有些失望的嘀咕一句,淡然说道:“传旨,拿出两百万两,先给列位臣工、各州府县衙的官吏,发放一次火耗银子。
对了,另外一百万两,就用来修桥补路吧。
尤其是陕西、山西一带的道路桥
梁,以及驿站等,列为重点工程。
此事关乎国计民生,就由魏爱卿来主持吧。”
魏忠贤:“……”
大宦官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位新君是不是脑子抽筋了,国库里只有三百万两现银,竟要全部拿出来,去干些根本就没什么用处的‘大事’!
难道,这位万岁爷根本就不知道,山西、陕西一带连年旱灾,眼看着蝗灾将起,老百姓都快饿死了,修桥补路能顶个屁用。
赈灾、剿匪、加强山海关防务,这三样才是重中之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