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后,全民种田。
大明朝的基本盘,从表面看上去,似乎稳固了那么一丁点。
但草包皇帝朱由检心里清楚,他手里头的粮食,最多只能支撑个大半年。
期间,还不能出现鼠疫、战乱什么的。
如果今年的番薯、玉米和其他作物,如同天启七年、崇祯元年那般遭灾,颗粒无收,明年开春,铁定又要饿死一大片老百姓。
到时候,情况可能只会更加糟糕。
‘只有一年时间,到哪里去搞粮食啊……’
‘郑芝龙那边最近也没消息,实在不行,给那小子再卖几十万老百姓,让他去开发南美洲?’
‘运出去的是饿疯了的流民,拉回来几百船玉米渣子,倒也不失为一个败家好办法呢!’
茅元仪传来密信,请示什么时候‘马踏世族豪门’,他已做好战斗准备。
朱由检只能回一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具体怎么做,让茅大先生自己去捉摸吧。
朕是败家子,又不是千古一帝。
听着魏忠贤、王承恩等人回报,以及曹公那边传来的各种消息,朱由检愁的睡不着觉,只好夜夜宠幸周皇后。
自从上次为了立威,将国丈周奎砍了脑袋,朱由检好多天都没去过慈宁宫……
……
客氏巴巴还是没有听从魏忠贤的警告,动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和关系,打算向‘皇田’、‘赈灾粮’伸手了。
这也难怪她,一个妇道人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眼睁睁看着一大堆好处落在别人腰包,这比她自己赔钱都难受。
尤其被魏忠贤甩了一个嘴巴子后,她更是怨恨在心,恨不得将那个老阉货撕成碎片,再一口一口的嚼碎,囫囵吞咽下去!
什么东西!
不就是一个阉货么?
当初,为了往上攀爬,跪爬在她这位奉圣夫人的裙钗之下,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这边刚在新帝身边得了势,就敢对她这位先帝爷的奶娘龇牙?
送走魏忠贤,客氏巴巴坐在牙床上,左思右想,越想越恨,咬牙切齿的咒骂魏忠贤那个负心汉。
旋即,又骂了几句草包皇帝不是男人。
这才唤人进来。
“去,给你家侯爷传信,就说老娘要见他,有大事商议。”客氏巴巴冷着脸子,对一名家丁吩咐。
那家丁应诺一声,转头出门去了。
客氏巴巴坐立不安,喝了半肚子凉茶,只觉得心里头窝着一团火,不发泄一下,实在憋的难受。
于是,她趁着儿子侯国兴尚未到来,领着一名使唤丫头,穿过一道月门,来到隔壁小院落里。
这片院子不大,但极为幽静,乃客氏巴巴的别居小院。
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梧桐树。
另一棵也是梧桐树。
高大的梧桐树上,鲜嫩的树叶才冒头,鲜嫩的紧。
客氏巴巴气狠狠的走进一间屋子,‘咣当’一声,两扇厚重的梨花木雕花门扇,便被从里面闩上了。
很快,里面就传出皮鞭打驴的声响。
院落里,只留下使唤丫鬟一个人,百无聊赖的蹲在梧桐树下看鸟。
两棵树上总共有十七只麻雀。
其中,有四五只好像是母的,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在两棵树之间飞来飞去,逗弄着其他十几只公鸟,看上去就十分得意。
使唤丫头看得久了,觉得脖子有点酸痛,便低下头
来,伸手揉捏着粉嫩的脖颈。
主母进去都这么一大会儿了,怎么还不见出来?
丫鬟嘀咕着,刚要站起身来,猛然看到眼前不足半尺处,霍然出现一张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便要失声尖叫。
还不等她尖叫出声,其粉嫩的脖颈上,就挨了重重一记手刀。
她两眼一翻,昏迷过去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穿丫鬟服饰的少女,也就十五六岁模样。
少女一把提起使唤丫鬟,都不用四下张望,轻手轻脚的,迳直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
大半个时辰后,客氏巴巴终于出门。
一张娇媚而爬满细密皱纹的脸上,泛着妖异的红光,两只眼睛柔媚如丝,嘴角微微上翘,看样子一场玩耍颇为尽兴。
“红鸾,死丫头,跑哪里去了?”
一出门,客氏巴巴扶着门框,歇了三两个呼吸,这才发现她的贴身丫鬟不在院子里,不禁有些恼怒。
这些穷酸之家的丫头,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可以如此放肆?
客氏巴巴的脸色阴沉下来,刚要再行开口,却听得另外一间屋子里传来‘红鸾’的声音:“夫人请稍候,奴婢这就来,这就来!”
紧接着,只听的木门哐当一声,贴身丫鬟‘红鸾’快步跑出来。
一边跑,一边还低声告罪,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客氏巴巴冷哼一声,伸出一只手,随口问道:“你这小浪蹄子,嗓子挨棒槌了?”
丫鬟赶紧上前几步,搀扶着主母,回到了大宅的暖阁。
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昨夜贪凉,偷吃了半碗荞面凉粉,早上起来就觉得嗓子眼儿发痒。”
客氏巴巴冷笑道:“我还以为你被驴透过了,你这个小浪蹄子!”
“下次再敢乱跑,小心老娘用木橛子戳死你!”
“上一次你跟那个穷酸冒辟疆眉来眼去的,真当天衣无缝?老娘老早就看在眼里,正准备要弄死那个小白脸,却让他给溜了……”
客氏巴巴咬牙切齿的骂几句狠话,这才觉得两条腿不再打颤颤,在丫鬟‘红鸾’的搀扶下,扭着肥硕屁股回到大宅暖阁。
米脂侯侯国兴也是前脚进门,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水,就听到母亲客氏巴巴走到暖阁门口。
“母亲…我来了。”
侯国兴满脸堆笑,迎上去搀住客氏的一条胳膊,调笑道:“母亲好兴致啊,刚出去踏青了?”
“瞧您这一脸香汗的,累着了吧?”
客氏巴巴冷哼一声,阴沉着脸脸,道:“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连自己的老娘都敢调笑?”
说着话,她一屁股坐到绣榻上,伸手揉着腰,继续说道:“儿子,今日喊你过来,主要有两件大买卖,你须得上点心。
一件就是狗皇帝租赁出去的皇田,想办法切几万亩出来,最好是两广、闽浙一带,与咱家的茶山、盐铁生意离得近些,也好打理;
另一件,就是朝廷用皇田换来的那批粮食,想办法截留一部分……”
客氏巴巴还要说,侯国兴却大惊失色,赶紧说道:“母亲,此事、不可轻举妄动!”
“我干爹已经警告过孩儿了,这一次所有沾染皇田、赈灾粮的,无论官职大小、背景如何,万岁爷定然会下狠手的。”
客氏巴巴冷哼一声,斥道:“放肆,连你都敢来教训老娘了?”
“魏忠贤那狗才不是东西,以为得了草包皇帝的恩宠,就可以甩开我娘俩去单干?想的美!”
“上次给你卖爵位、收购西苑开窑子,咱家的钱粮支出有些大,这么着,你让那边想想办法,挤出几百万两银子,先侵占几万亩皇田再说!”
“实在不行,就让那边的暗子出动,帮咱摆平江浙一带的那些狗大户。”
“毕竟,替他们养一万兵马,开销实在有些太大了。”
侯国兴很是犹豫,吞吞吐吐好一阵子,方才说道:“母亲,此事…还是要三思啊。”
“皇上现在大权在握,不仅将文官清流哄得高高兴兴,就连各地督抚、将门,似乎都插手极深……”
“你这是在教训老娘?”
客氏巴巴脸色阴冷下来,恨声说道:“你别忘了,你是那边的小王爷,才不是什么狗屁大明的米脂侯!
你、可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