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已经来过,包扎好了秦墨的伤口,见程安安还是跟他之前看见的一样,微微发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不由拎着那医疗箱就在她的旁边坐下。
这点小动静,都让她受了惊吓一般。
抬起眼来看他的样子惶惶然的,黑漆漆的眸子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拿了打火机点上,叼在嘴里。“他在里面等你。”
程安安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卧室,房门半掩着,里面的光正透过这间隙照在她脚前的地板上。
“他的伤口深吗?”她问道。
林医生点了点烟头,落下一地的烟灰。“本来他根本可以不用受伤的,他是因为害怕你没有躲过去。”
程安安自己就在现场,当然看得清楚分明。
如果她没躲过去,那利刃怕是要划到她的身上了。
只是她害怕的并不是这些,她只是在后怕,怕秦墨这个下意识的举动下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直到现在都不敢正视眼前的一切,她面对的——是秦墨啊。
林医生见她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捻息了烟头。“这件事秦家已经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
话点到即止,他起身之前又看了程安安一眼,勾起唇角冷笑了声。“程安安,你是聪明人。如果不喜欢秦墨的话,麻烦你趁早解决这件事,不然你耽误的不止是秦墨。”
她这才有了反应,抬眼看过去,林医生的身影隐在黑暗里。面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是那压低了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子的冷意。
她微微颤了颤,张了张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天快来的时候,她就盼着这种闷热得讨人厌的天气赶紧过去。但真的到了夏末秋初时,她却又有些依依不舍,毕竟这种闷热得感觉陪伴了她好几个月。
就像现在,她坐在夜晚微凉的风里,这才无力的感觉到,夏天是真的过去了。
秦墨在房里等了片刻,都不见她进来。
皱了皱眉,叫了她一声。“安安?”
她一直挺着背脊坐在外面,皮肤微凉。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动了动僵持的身子,走进去。
见他手上包裹着纱布,她坐在床边,愣愣地看了一会,这才记起来给他倒杯温水喝。
秦墨却难得看见她这副样子,好心情的勾起了唇角,抬起手指刮了刮她的脸,“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受的伤比这严重千百倍……”
程安安抬眸看着他,突然按住他的手,拿脸去轻轻地蹭了蹭。“以后不会了。”
他一顿,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抬手把她揽进怀里,“没用。”
程安安却低垂下眼睑,按着他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摩挲着,“秦墨,你不会知道。你在我的心里占得位置比我自己还多得多。”
她终于敢说了出来,但声音低低的,让秦墨恍若身在了幻境,但即使是幻境,他也听得真真切切。
“秦墨,今晚我吓坏了。”她鼻尖微微的发酸。
她原本没想这样对楚遥遥,再看不顺眼的人,她从来没有这样说过狠话,这样狠得教训过。
只是因为看见他鲜血淋漓的瞬间,突然害怕到惊慌失措。
她不容许任何除她以外的人,让他不好过,任何人!
所以她失控了,几乎是残忍的对楚遥遥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难过,被秦墨揽在怀里都沉闷地似乎喘不过气来一般,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秦墨,你以后别这样。”
秦墨头一次听她语气软弱的把自己剖析在了他的面前,只觉得满心欢喜,更何况,这点伤本来就没有什么。
他在部队的那些年里,肩胛中弹都比这个严重百倍。
那子弹射进他的身体里,快速的翻滚,然后灼烧出更大的伤口,形成一个小型的爆炸,让细小的伤口里面惊涛骇浪。
那时的疼痛比起今天的,不知道是有多么的生不如死。
更何况,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伤口,她都受不得。
这样的情绪,让敏锐如他,都忽略了她这句话里的情绪。
原本定在晚上九点的拍卖会,自然是不了了之。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这么一闹,自然是扫兴而归。
好在参加的人都不是老一辈的顽固分子,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对程安安这个人,倒是多了一分另外的看法。
昨晚在场的媒体记者自然也是报道了的,新闻占据了整整一个版面。
程安安一大早起来,看见报纸的时候,淡淡瞥了一眼,并不以为意。
该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秦墨想压也压不下去。更何况,这么有爆料的新闻,一家大报社压不下去更别说其他的了。
秦墨看见报纸的时候,眉头皱了皱,见乔治来了,当下说道:“把报纸回收起来,能回收多少是多少。报社媒体那里你也去打个招呼,处理一下。”
程安安倒是不紧不慢的给他倒了杯牛奶,喂着他喝了几口,等乔治走了这才漫不经心的掰着面包往他的嘴里塞。“何必呢,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秦墨冷哼了一声,在她下次喂了面包过来的时候,嘴一张,一口咬住她的手指含在嘴里一吮。“我最讨厌有人对我的女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
程安安心里一暖,平常不觉得,他今早这霸道的话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当下眼角眉梢都有了笑意,“早就习惯了,是你把我送进去的,如今还在意这些?”
她说的无心,他却听进了耳里。
她想成名,她想成为无可取代的,他成全了她,自然也是他亲手送她去的风口浪尖。
程安安见他不说话,自己咬了一口,又撕了一块给他。“晚点记得让林医生来换药。”
秦墨抬眼扫了她一眼,“昨晚他跟你说什么了?”
程安安的手指一顿,面包正好递进他的嘴里,她这一个不留意,指甲划了他一下。
秦墨只是划了一道口子而已,程安安一大早起来,又是拦着他不让他碰水,又是要喂他吃早饭。
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由着她来。
程安安一个恍神,再抬头去看他的时候见他的眼底都是审视的目光,不由一慌,拿了牛奶灌了一大口。
“能说什么啊,就是交代我让你先别碰水啊。”
秦墨自然是不会相信她这番说辞的,但见她不愿意说,心头只是隐隐有些不安。
随即想起昨晚苏谦诚说的话,眉头一皱。“苏谦诚又在你的剧组里了?”
程安安见他转了话题,自然也放松了下来,一脸的嫌弃,“是啊,阴魂不散。”
听她这么说,他接下来让她离他远些的话也就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挑眉看了她半晌,总觉得有些事开始不对劲起来。
她早上没戏,就拉着他坐在阳台上乘凉。
两边的沙发隔得有点远,他干脆把人扯过来按在了自己的腿上,搂在了怀里,这才舒心的闭上眼小憩。
程安安难得有这么休闲的时光,几步远就是明媚的阳光。
她靠在秦墨的身上,前面是还散着热气的咖啡,香气四溢。
身后是他温热的身体,那双有力的手臂禁锢的她牢牢的,却让她从所未有的安心。
即使刚才接到了秦宅秦母来的电话时那股子不安失措都在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程安安上天入地,不可一世,还真没认真的怕过谁。
不过对秦家的恐惧,却是从很早以前便积蓄起来的,即使如今强大了,她的骨子里都是畏惧那里的。
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他拥着她坐起来,微微侧头在她的脸侧亲了亲。“有什么心事?”
程安安眯了眯眼,摇摇头。“能有什么心事,我在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小馋猫。”秦墨勾起唇笑了笑,“我一般都不考虑这些。”
闻言,程安安转头看过去。“那你考虑什么?”
秦墨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从上巡视到下,好像是在打量从哪下手一般,看的她毛骨悚然的。
果不其然,听他微沉了声线说道:“我一般吃你就饱了,所以只要考虑怎么把你从头到晚吃干抹净就好。”
程安安差点没翻白眼,推开他凑过来的脸,严肃状:“我一般不欺负病人,你别乱来。”
秦墨正吮着她颈后娇嫩的皮肤,正吮出个印子来,闻言,狠狠一口吞下去咬了咬。
听她吃痛,这才放柔了力道轻轻地安抚她:“对付你还不容易么?”
程安安却是一颤,眼底瞬间清明了起来,一抬手就“啪”地一下敲在他的手上。“秦墨,你什么意思?你跟我之前,你就是用‘对付’两个字划分的?”
她瞪圆了眼,一副微微发怒的样子,倒是可爱的紧。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有些无奈。“刚说我是病人,现在又照着我伤口打……”
程安安却不管这些,从他身上滑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留在这里好好反思吧,我出门了,不许跟着。”说罢,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倒还真的有几分做戏,不然秦墨哪里会不跟着,只怕根本瞒不了秦母来找她的事。
倒不是她怕别秦墨知道,只是答应了秦母不告诉秦墨,说了那就是她小家子气。
原本……秦家对她的印象就不好,即使明知道今天也许是兴师问罪,她也要去讨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