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六

来到北冥的第七天, 封烨独自一人在北冥海域内闲逛，他漫无目的, 走到哪算是哪。

本想去那些海底集市凑凑热闹，看看有什么新奇的商品，但那些摆摊的鱼虾一见他，就仿佛见了查证的城管一样, 立刻抄起地上的铺盖，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

章鱼之类的仗着手足之利，一手拽一个边角，八只触手一阵挥舞, 包裹就打包好了, 是以逃跑的最为快速，像是没有手足的鱼类就比较麻烦了，只能用嘴将包裹系好，再用嘴咬着拖走。

这一下就耽搁了许多时间, 眼见着封烨似乎靠近了一点，当即吓的连家当都不要了, 甩着尾巴跑了。

封烨在原地, 只能看到一群飞速摆动的鱼尾巴以及扔了满地的装满商品财物的包裹。

封烨：“......”

第七天了，即便郝沉已经跟属下解释过了, 并且将他们两人的关系广而告之，可北冥众人对封烨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多少。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尊主竟然和应龙在一起了, 这件事本身听起来就很像虚假的谣言, 让鱼不敢置信。

不过这也难免, 不要说这些无法跟郝沉直接见面的普通水族不信，就连以龟丞相为首的，亲耳听到郝沉讲述的，一众北冥举重若轻的老臣，也不太信。

郝沉讲第一遍的时候，鸦雀无声，众人都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是尊主在做梦，说的都是梦话。

郝沉讲第二遍，则开始怀疑尊主病了，说的不是梦话，是胡话。

终于，在郝沉耐心告罄，用自己强盛的灵力告诉众人他没病后，众人被强迫着按头相信了这个很像谣言的事实。

然后，郝沉就缩在鲲鹏殿里，跟属下们悄悄的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封烨没有问，也没有去打扰，因为他答应了郝沉，给郝沉留一点准备的时间。

准备什么？

准备去南海。

在五天前的那个夜晚，两人在看极光，聊着天南地北的时候，正好说到了南海，封烨便顺嘴问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启程去南海。

郝沉当时就是一僵，语气发虚的问封烨，是不是不喜欢北冥，怎么才待了两天就想着要走。

封烨连忙否定了，他不是对北冥有什么不满，只是...到底还有事没做，方阳曹子睿他们在南海是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一直扔在那里也不是事，人生地不熟的，封烨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处理一下。

而且...他也挺想回南海的，毕竟他也许久没回去了。

封烨说了自己的想法后，郝沉就不出声了。因为封烨的理由确实很正当，他没法反驳。

但是，他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跟封烨又要了五天，说是要准备准备。

然后这五天里封烨再也没有见过郝沉，这条鱼忙的简直是脚不沾地了，而且捣鼓的动静也颇大，封烨远远的看到过一群北冥水族扛着一箱箱的东西往鲲鹏殿里运。

虽然被箱子盛着，但有些天材地宝自带流光溢彩的宝气，箱子也遮不住，那么多宝气堆在一起，在鲲鹏殿外围聚成一个琉璃色的罩子，愣是把殿内照明用的珍珠都弄的失色了几分。

封烨也由此认识到了，北冥是真的很有钱。而与之相较的南海...封烨还真不知道南北两方哪方更有钱一点。

两边都是海域，资源上应该是不会有太大差距的，但是北冥这边贸易很发达，集市都开到人间去了，论起富裕程度，应该比南海略胜一筹？

不过比这种东西也挺无聊的，钱财而已，封烨从来不在乎，不然也干不出来在人间待了一个多月才意识到自己是个穷光蛋的事。

要不是他一个人实在逛的无聊，也不会在这东想西想。封烨看看鱼走市空的集市，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闪着琉璃宝气的鲲鹏殿，叹了口气。

已经五天了，他感觉自己把鲲鹏殿周围的地方都逛遍了，他所过之处，十室九空，片鱼不留，推土机都没他好用。

原本不该只有封烨一个人的，郝沉在去“准备”前，本着一回生二回熟，“挑什么挑，就你了”的原则，又派了那只倒霉的乌龟来接待。

乌龟被强迫上岗，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站在封烨面前，封烨与那双绿豆大的眼睛对视了片刻后，意识到他和乌龟互相都很害怕，乌龟害怕自己被应龙弄死，封烨害怕乌龟被自己吓死。

与其这么互相伤害着提心吊胆的相处五天，不如早点放过彼此，所以封烨挥挥手将这只乌龟赶走了，这五天就变成了他的单人时光。

都说在一起了之后，会格外怀恋单身的岁月，无拘无束的，非常自由。但封烨用这五天的经历，证明了一个人待着也是很无聊的，以致于他三五不时的就会往鲲鹏殿望一眼，看看郝沉有没有准备好。

这条鱼办事也确实很拖拉，说是五天，半点不带提前的，而且在这第五天里，也并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也不知道到底准备的怎么样了。

封烨又叹了口气，郝沉没出来前，他也只能继续等下去。

人多的地方他是不能去的，因为他去了就没人了，封烨在吸取了几次教训后就有选择的往人少的地方去了，至于眼前这个片刻前还挺热闹的集市...是个意外。

这集市被一座礁石挡着，封烨没注意到，不小心走到这了，看见那么乌泱泱一群鱼，本想赶紧离开，却还是慢了一步，鱼群逃跑的速度显然更胜一筹，封烨都没怎么反应，鱼已经跑光了。

封烨小心的没有动那些逃跑不及只能被遗弃的财物，找了个看起来人烟挺稀少的方向，继续去闲逛了。

然而海底并不平坦，除了时不时有几座岩洞丛生的礁石，还有大片大片的珊瑚丛，这些珊瑚高的能有七八米，美则美矣，遮挡视线也遮挡的很成功。

一个不巧，封烨又撞见了藏在珊瑚礁里的两只水族，这两只水族长得也挺奇特，身体又扁又长，像是海带一样扭来扭去，似乎是鳗鱼？

这一回封烨反应及时，他收敛气息，闪身躲在了珊瑚礁另一侧，没让这两只鳗鱼察觉到自己。

这两只鳗鱼大概是一公一母，不要问封烨怎么判断鳗鱼的性别，他判断不出来，只是因为这两只在谈恋爱，封烨才有此猜测。

非礼勿视，非礼也勿听，封烨听着两只鳗鱼浓情蜜意的情话，正放轻动作，准备悄悄的离开这里。

可是，鳗鱼的一句话让他停了一下。

“呀！你碰到我的身体了，我的清白没了，你要对我负责！不然我就要上吊、割腕、剖腹...”

这只似乎被碰到了身体的鳗鱼一下列举了三四种死法，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段话怎么听起来怎么耳熟。

封烨感觉自己似乎也被人这么威胁过，是谁呢？

也不会有别人了，就是那条消失了五天的鱼。

定位了元凶，回忆起来就方便多了，封烨开始检索自己的记忆，他想的入神，也就没发现远处有个人悄悄摸了过来。

等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封烨终于意识到了来人，不过他也没有回头，而是任由对方自以为隐蔽的伸手在他肩膀拍了一下，封烨这才配合的扭头一看，五天不见的郝沉站在他身侧。

封烨上上下下的打量偷袭“成功”且满脸得意的郝沉。他五天来见到郝沉的第一面想的不是表达一下想念，而是一脸奇异的问了一句：“竟然是真的？”

当日在凌霄剑宗，郝沉跟他演的那一出竟然不是胡编的，而是确有其事，北冥真的有这样被碰了一下就算失去清白，并且要上吊割腕剖腹的习俗？

“什么真的？”郝沉来的晚了一步，没听到鳗鱼之前那句话。

封烨便复述了一遍，他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在珊瑚礁另一侧的两只鳗鱼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听完了前因后果，郝沉立刻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满脸受伤道：“你竟然一直以为我在骗你吗？”

是的，我就是这么以为的。这是封烨的心里话。但是既然这件事是真的，那他岂不是错怪了郝沉。

虽然郝沉这副伤心的表情夸张又做作，但因为心虚，封烨还是准备主动提出一点补偿。

他酝酿着正要开口，却听珊瑚礁后的另一只鳗鱼又说话了：“可、可是...被碰身体就算失去清白是蚌精的习俗，剖腹也是蚌精的，上吊是龟族的，割腕是八爪鱼族的啊...”

“咱们不是鳗鱼吗？”这只鳗鱼一脸单纯的反问道。

场面有片刻的寂静。

无论是珊瑚礁里侧还是外侧，都是同样的寂静。

沉默中，封烨看着郝沉的眼神变了，愧疚不再，而是果然如此的瞪视。

郝沉则是收起了那副虚伪的伤心神情，他负隅顽抗，满脸认真：“是这样的，其实鲲鹏是北冥水族之首，集万家之长，所以别的种族的习俗，我都要遵守。”

与他毫无可信度的狡辩声一起响起的，是珊瑚礁另一侧“噼啪”的电流声和叫痛声。

这两只还不是普通的鳗鱼，是电鳗，另一只被戳破谎言的鳗鱼正在电他的伴侣，而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单纯鳗鱼被电的“嗷嗷”直叫。

慢慢的，叫痛声远去了，那只电了伴侣的鳗鱼电了对方还不够，电完了还甩着尾巴负气跑了，另一只即便一头雾水，却也立刻跟了上去。

原地只剩封烨和郝沉了，封烨抱着手臂，他也不说话，就只是用高深莫测的神情看着郝沉，搞的郝沉心里压力越来越大。

终于，他绷不住了，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开个玩笑嘛...”

封烨却没有让他成功下去，而是眯着眼又瞧了他半晌，直把郝沉看到心虚冒汗，才勉强揭过了此事。

“准备好了？”封烨问了一句，同时又打量了郝沉一眼，五天不见，郝沉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嘛，咦...

封烨的视线凝在了郝沉的新衣服上，这条皮肤黑到反光的鱼，在人形时似乎偏爱白色的衣服。

看来在人间时顶着天工阁弟子的身份也不是随便选的，而是郝沉一早就看中了人家的门派衣服。

不过到底身份所限，那时候穿的白衣也是很简朴的，也就边缘锈了点金线，不像现在，也不知道他这衣服是什么材料做的，在水里也并不会粘在身上，反而很飘逸的随着水波游散。

封烨身上的衣服也不会，因为这是他用鳞片幻化来的，并不算是真正的衣服，自然不会被水浸润。

黑色的鳞片，幻化出的衣服也是黑色的，郝沉这条黑鱼也不会幻化出别的色彩，这身白衣必然不是幻化来的。

而除了这来历不明的衣料，衣袍上还绣着并不明显的云雷纹，那行云流水的绣工先不提，毕竟云雷纹并不是特别难绣的图样，但是这用来刺绣的材料，又很值得考究了。

同样是白色材料，在白衣上并不显眼，但细细去看，又总觉得这图样有点氤氲的流光，像是天材地宝藏不住的宝气。

具体是什么天材地宝，又有什么功用，封烨就说不出来了，反正郝沉这一身，上到衣袍，下到腰间点缀用的腰带和玉坠，都从里到外的透着“我很贵”的气息。

撇去服饰不提，郝沉本人也认认真真打扮了一番，虽然他的五官本来就很出色，但这五天里似乎又精修了一遍，直把自己梳理的一丝不苟，一根飘散的发丝都不放过。

察觉到封烨的视线，郝沉并不回避，反而大大方方的让封烨打量自己，就差原地转个圈让封烨观察的更全面一点了，他边嘚瑟的甩甩袖子，边拍拍腰间挂着的那个看似只有巴掌大的玉坠，底气十足道：“准备好了。”

无论是个人形象，还是聘礼，他都准备好了。

这玉坠是个储物法器，内容量甚至可以装下郝沉的原型，郝沉跟一众属下拾掇了五天，本着宁可不用也不漏掉一个的想法，也就将这玉佩装满了十分之一。

这不光是郝沉去见岳父，更事关北冥的颜面，这是南北两边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必须得郑重。

但是送礼吧，在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的情况下，容易送错，所以郝沉把所有凤凰可能喜欢的礼物都带上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岳父需要什么，他就送什么。

成堆的礼物给了郝沉十足的底气，他心里终于不虚了，这才敢出来见封烨。

封烨看郝沉这副昂头挺胸，志气昂扬的样子就想笑，他忍着笑意伸手帮郝沉正了一下发冠，再次确认道：“出发？”

郝沉掏出腰间别着的崭新折扇，合扇前指，像是发出冲锋命令的将军：“出发！”

他说的好像立刻就要走一样，但是出发当然不能那么简单的出发。这要是郝沉去外界游历，那确实可以随随便便不打招呼就走，但这回...婚姻事大，哪一步都不能草率。

当天正午，在临行前，北冥部众们全都聚集于北冥与外海的交界处，他们摆了极其盛大的一场送别酒，宴席足有十里长，预祝他们尊主凯旋...不对，应该是成功取悦岳父，抱得美...龙归？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不信郝沉真的跟应龙在一起了这件事，但眼见着尊主要走了，还是眼含热泪的来敬上一杯酒。

郝沉兴致正高，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热酒流进肝胆，让他的胆气又足了几分。

终于，在北冥醉倒一片后，郝沉揣着一肚子酒液壮的胆气，豪情万丈的...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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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篇over

下章终于要见岳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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