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闻之即死

积香宗，却罗仙府，浮云台上。

李柃静静感受着林柔娘身上的变化，忽然产生一种自己能够掌控眼前血纹的感觉。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道血纹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冥冥之中的死亡道果，径直融入他元神。

李柃陷入了一种施展梦道秘法的恍惚状态，无师自通般领悟其中真意。

原来，这是一种源自死亡之渊的力量，是为诸多死亡法则的其中之一。

法则与本源都是涉及到天地大道根本层次的事物，同属一体，本无差别，只是本源为干，法则为枝，彼此之间存在着衍生分化的关系，因而又可将法则之力视作本源的拼图。

死亡之渊是与死亡相关的本源具现之物，其所衍生的力量包含着许许多多种致人死亡的法则和规律，常人得之，亦可转化为自己的神通力量。

正如天下间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李柃所获的这一道死亡法则与自身道途和法力结合，立刻呈现出了相关的特征。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它所代表的是什么了。

闻之即死……

这是一种凡人和低阶修士闻到就要立刻死亡的气息！

“真是奇也怪哉，幽天的力量之中竟然包含了这种东西？”

李柃暗自沉吟。

但他很快也就醒悟，此前黄泉之主所掌握的力量，原本就是多种法则叠加一体的。

不断搜集拼图，完善法则，最终追溯至本源，这是强者大能常做之事。

至此香道也终于算是拥有一种强力的攻伐手段了。

李柃小心翼翼感受其中真意，很快凝聚出一股宛若黑色烟云的香雾。

这是他以众妙化香诀催运，立刻演化成为自己香道神通。

陡而，立刻又化作一道漆黑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不清楚面孔，形如穿着古朴长袍的死灵鬼怪的身影。

李柃满意的点了点头，暗道：“就称之为索命香吧。

凝聚此一香品香神的法门，我也推导出来了，但若想要脱离法则来驱动，还需多番参研才行。”

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推导方式。

最初的神通法术，也是那些天赋异禀，拥有着各种先天道体和法则之力的强者大能推导出来。

不断精简，劣化，剥离，才能让低阶修士甚至凡人也掌握。

这要一步一步来。

李柃此刻解决了己方林柔娘身上的隐患，又凭空获得一种全新的力量，不免大感欣慰。

这一次，血海魔尊他们可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不知要如何个气急败坏法。

……

“师尊，结果出来了，这是消耗的灵材和各种宝物账目，还有各地区的死伤损害……

具体情况还在核算之中，没有那么快回报，但方圆万里的凡民的确死伤殆尽，整个凡俗世间再无生机……”

当天夜里，忙得脚不沾地的聂英智终于来到浮云台，向李柃禀报大体的情况。

积香宗这边主要的损失在于仙府界壁被打破，要花大价钱维护，然后是山门大阵被启动，护宗神龙都被召唤了出来。

这是短期之内，明显可见的损失。

更为长远的，则是周边地区生机灭绝，世俗之民大量死伤。

这造就的影响是深刻而长远的，具体损失无可估量。

聂英智仍自震惊于魔道中人的凶残和可怕，不免哀叹一声，凄然说道：“师尊，这一次，北海凡俗实在太惨了！

方圆万里，数亿人口，阿叱厘国，佘兰詟国，卜芳国，昉甾国这些国家……几乎全部都完了啊！”

李柃得知，眉头紧锁，但终究还是沉静。

“不必痛心和悔恨，这些情绪，终究只是无能为力者的苦果。

过去我看到玄辛国死伤百万人口也痛心不已，但现在却终于明白，这些人口在真正的大能修士眼里，的确算不了什么。”

聂英智愕然：“算……算不了什么？”

李柃瞥了他一眼，道：“当真以为，生命逝去就无可挽回吗？

若真如此，我辈还修什么仙，问什么道？

此间之事，为师事后自有安排，虽然不可能让所有遇难者都复活过来，但救回一部分应该还是可以的。”

聂英智听得此言，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的师尊竟然会给出这般的答复。

李柃却是盘算起来。

“其实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做到一口气复活数以亿计的凡民。

因为我如今掌握的复活之术并不完整，需要复活的凡民数量又多，就算立刻晋升为化神境界也无济于事。

需得有真正掌握此道本源的大能以法则催动，才能无视修为与法力的损耗，快速复活那些人。

再不然，就是借助天生地养的灵葩奇珍，利用天地大道本身的力量。

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吧。”

大神通者所思所虑，和凡俗截然不同。

聂英智之流只是中层的修士，遇到这种大量民众死伤的事件也不免惊惶痛心，无能为力。

李柃想的却是，能不能复活他们，逆转这一切。

答案是有一线希望，但不容易做到。

有希望，是因为那些死难者绝大部分都是凡民，少量为炼气境修士，达到了筑基的，几乎没有一人在此事件遇害。

不容易做到，却是因为死难的凡民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到累死李柃也不可能全部顾及的地步。

真要想处置赵子仁之妻杜氏那样一个接一个的来，有生之年也复活不完。

得想个办法才行。

自己侥幸夺取了幽天的一道死亡法则，算是对死亡真意略有所知了，但还不敢称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死亡。

不过，复活重生，更多需要的是触类旁通。

这只作为一个印证与参考，也是可以的。

忽然，李柃道：“那些幸存者，你打算怎么处置？”

聂英智道：“我已经派人过去查看情况了，那些地方暂时没有鬼怪生成，幸存者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到时候全部集中起来，另建一国就是。”

李柃哼了一声，道：“动动你的脑子，那些能够在这次灾难当中幸存下来的凡民岂会是平庸之辈？”

“啊？”聂英智怔了一下，忽的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师尊的意思是……那些都是良才美质？”

李柃道：“不错，直面幽天还能存活下来，除了天赋异禀，或者有修为在身，绝无其他可能！

若说寻常千百人间才能出一二修仙之才，那这些幸存者几乎都是火炼真金，大浪淘沙之后的精华，个个都有可能炼气，筑基，甚至走得更远！

这是天地大道的平衡规律，枯荣之间的转换，往往就在这里。

我之前也是忙昏了头，一时半会没有想到要尽快抢人，若被商会或者其他势力占了先手，将来不知要亏多少！”

李柃此前听到死伤数亿人口都没有怎么样，如今却露出了懊悔不已的神色，甚至埋怨起聂英智：“你也是独当一面的人了，为何不尽早考虑到这些，还让他们在凡俗建什么国，全都给我弄到宗内来，埋没也要埋没在本宗！”

“师尊莫急，我们的人早就已经派出去走访各地，探查情况了，现在让他们抢人还来得及。”聂英智连忙安抚李柃。

他才是当任的积香宗宗主，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这种事情，的确显得有些迟钝了。

不过这也是北海第一次遇到如此大规模的突发天灾，之前的妖魔鬼怪横行，并没有什么火炼真金的效果。

李柃冷静下来，道：“算了，我们都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尽力而为吧。”

聂英智道：“是。不过师尊大可以放心，那些商会之人暂时没有什么行动，就算他们能够想到这处去，也抢不过我们的。”

他说到这个，自信十足：“毕竟，要快速往返各方地界，搜索人员，带回宗门，非得拥有足够筑基修士不可。

寻常炼气修士驾着宝船四处往来，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到如此地步的。

此外，各地坊市与商会分舵习惯了各自为政，也未必见得就能重视那些人才，他们内部的资源都还分配不好，就算远见卓识，想到要培养人才，又凭什么来做到？”

李柃点了点头，北海的那些商会修士什么性情，他是再清楚不过。这次北海遭灾，大伤元气，暂时也不会考虑那么长远的事情。

所以，就算被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收拢了一些凡民，暂时也不会太重视的。

“你让人带一些灵材，宝物过去，必要的时候，就算是买，也要把人给我买过来！

还有治病救人，调养生息……今天开销一两件法器，不入流品灵材，将来就有可能收获一两位筑基真传，结丹强者，甚至元婴大修士！

这是包赚不赔的买卖，不要吝啬投入！”

李柃忽的有种感觉，这将会是宗门崛起的良机。

平常宗门是没有那么大人力物力去筛选人才，大浪淘沙的，幽天意志降临，屠戮人间，无形之中也起到了筛选的效果。

这就好比过火之后的山林，往往能够很快重现生机，乃是大自然的平衡之理。

否则的话，修仙界中大能高手时不时的来上这么一下，凡民早就已经灭绝了。

当然，为防幽天化身暗中潜入，他要亲自审核，检查那些人。

他的闻香天赋能知本质，再者，那些人当中也未必见得会有林柔娘那样灵蕴，应该不至于潜伏在内。

……

此后的一段时日，聂英智，宋阳，洛英等人纷纷出动，为宗门大计忙前忙后。

他们发动了积香宗内几乎所有能够动员的真传弟子去各地探访，收徒，务求要尽可能的把这个地区的幸存者收集到手，不要平白折损在了灾难过后的饥荒与动乱之中。

幸而此方地界虽然发生天灾，但粮食和各种生存物资却是充足无比的。

除却那些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还有已经垂垂老矣的翁妪，大多数幸存者都活了下来。

积香宗弟子来不及处理那些尸体，就到处焚燃唵叭香，拒邪香之类的香品，驱魔祓魅，防止尸变与瘟疫。

李柃也知不可能一下处置那么多地方的尸体，嘱咐他们尽可能的保持当地原貌，不要去做过多的干扰。

总的来说，就是带走幸存者即可，其他尽量保持原貌。

这件事情并不难做到，因为大灾过后，那些地方十室九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口了。

修仙界的修士们脱离了凡俗尘世，也不得不聚集到北霄岛那边抱团取暖。

他们并不知魔道退却的具体消息，就算知道，也不敢轻易在外面久留。

尤其是夜幕降临，天地一片昏黑之时，无来由的令人联想起当日的恐怖。

一个个的修士都老实下来，不再到处乱跑。

东海，日轮山。

血影门鬼仙等几名修士面带愧色，站在一名身量高大，如同铁塔的巨汉面前禀报此前的详细经过。

那巨汉正是尸仙宗派驻在此的元婴巅峰强者，尸鲲御主辛钺。

“没用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才拖住天庭的瘟部荒煞天君，为你们创造机会，竟然反过来损兵折将！”

不过他想起北海那边传回的战报，又不由得沉默下来。

凭良心说，这件事情也不能怪罪他们，确实是对那李柃实力有所低估了。

就在这时，下面有人走了进来，暗中传音向辛钺禀报了什么，然后呈上一封密函。

辛钺略带几分疑惑打开密函，露出愕然之色，旋即却是露出几分怒色。

“宗内通报，把那李柃和积香宗列入特别名录，今后遇到他的弟子，门人，晚辈之流，审慎以待……”

仙魔大战也要讲人情世故，尤其是有根脚的弟子，不可随意处置。

要不然的话，手底下再死几个鬼仙，会受不了的。

经此一役，冥宗终于真正认可李柃的实力，不得不把他列入需要重视的当世强者名录，能不招惹，尽量不去招惹。

至少，决策权已经不在寻常元婴长老那里。

如若这份密函发在舒长生死前，那辛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贸然发起围猎，去配合那边行动的。

但如今……

“本座麾下都已经殒了一名鬼仙，才来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么？”

他冷哼一声，把那密函搓成一团，随手捏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