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心

周诚听闻，除了航空航天方面世界政府还在尽力维持着人才补充和储备之外，其余几乎所有方面都不可逆转的陷入到了衰落之中。

桥梁施工与建造，只是暮年时代人类衰落的一个小小缩影。

便连航空航天方面，虽然世界政府一直在勉力维持，如今也面临诸多问题。

这六十年时间里，不说在原来巅峰时代的技术水平上更进一步，便连维持持平都做不到。

所谓的勉力维持，无非也是让技术和人才储备衰落的速度更慢一点而已。

之所以要勉力维持航空航天相关领域的技术水平，是人们认为，解决此次灾变的希望，有相对比较大的可能会寄托在这上面。维持着这一领域的技术水平，是为了让未来人类万一需要用到的时候，不至于没有技术可用。

冻结了数百万胚胎，留待以后解冻的“春雷”计划也是基于这一思路才提出并执行的，同样是为了给未来的人类文明留下足够多的年轻人种子，留下解决灾变的希望，确保万一未来有了突破，不至于没有足够多的年轻人可用。

只可惜，在如今已经暮年，迟迟看不到解决灾变希望，进而已经绝望的人类世界之中，春雷计划和航空航天维持计划这两者，都已经有了一些“为了做而做”的意味，它们的初心已经快要被人们遗忘了。

摇摇头，收回了略有些发散的思绪，周诚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了当前这座桥梁之上。

目前的这些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已经是集全文明之力才搜刮出来的桥梁专家。除了物资和人力之外，连世界政府都无法再对他们提供支援，更不要说自己。

具体的技术难题，还是只能依靠他们。

直升机渐渐升高到了天空。

从高空俯瞰，周诚看到峡谷两侧，无数钢铁架子保护之下，桥梁主体正在由两边向中间靠拢。

在这其中，有无数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执行高空作业。

“希望一切顺利吧……”

直升机向大山深处，杨家沟遗址所在地飞去。

但还未飞出多远，位于高空的周诚便听到了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如同打雷一般，便连巨大的直升机轰鸣声都无法将其遮掩。

周诚瞬间坐直，一颗心瞬间提起。

下一刻，紧急通讯系统便传出了满是急促的声音：“报告指挥部，南涂山大桥施工现场发生塌陷，目前损失不明；报告指挥部……”

“回去！”

周诚低喝一声。直升机一个盘旋，便原路返回。

很快，那条峡谷便再度出现在周诚视野之中。

周诚看到，巨大而幽深的峡谷之中荡起了如同迷雾一般的灰尘，将峡谷内部几乎完全遮掩，完全看不到内部情景。

迷雾之上，峡谷边缘，之前自己所看到的那些从峡谷两侧向中间合拢的钢铁架子，以及钢铁架子之中的桥梁主体，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峡谷两侧，无数渺小的身影正在来回奔走，更是有一些人跪在了峡谷边缘，似乎在大声呼喊。

虽然听不到那里传来的任何声音，但其中的急切和悲痛之意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刺到周诚的脑海之中。

这一瞬间，确认了事故的发生，周诚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直升机轰鸣着降落，周诚一行人直冲过去，加入到了对于受伤人员的急救之中。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

弥漫了整条峡谷的烟尘慢慢散去。站在峡谷之上，周诚终于看清楚了峡谷底部的样子。

无数钢筋混凝土造物砸落在峡谷底部，钢筋扭成了麻花，混凝土裂成了四大块和无数小块，其中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的人类肢体。

一些搜救人员正在下方搜索。但周诚知道，这应该没有什么意义。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没救了。

峡谷之上，工人们脸色苍白，一片沉寂。

南涂山工程施工指挥部。

负责此次施工的工程师们呆呆坐着，神色枯槁。

“我们人类文明最后一次建造桥梁，是在39年前。

在这之后，最后一支桥梁建造团队解散了。

不仅桥梁建造团队解散，用于建造桥梁的材料，特种钢、连接件、拉索、特种水泥、钢梁结构等等，也渐渐不再生产。

工厂关闭，工人遣散。”

总工程师梁成栋喃喃着，满是疲倦和悲戚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指挥部之中响起：“明面上来看仅仅只是建造一座小小的桥梁而已，但其背后，是涉及到几乎整个工业体系的众多工业门类。

39年了，足足39年了……就算是当年最为优秀的桥梁设计师，也早已忘记了桥梁该怎么设计，最优秀的焊接工人，也早已经忘了焊接设备该如何操作。

现在的这一支桥梁建造团队，是从整个文明之中搜索、拼凑而来的。

我们回忆着已经39年没有用过的那些知识，反复思考，反复验证，小心翼翼的开始了这次桥梁的建造。但很遗憾，科学容不得侥幸，我们最终还是失败了。

你们或许会问，我们文明再衰落，如今也还有十亿人口，怎么可能连一座小小的桥梁都造不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经过此次事件，我还是要说，是的，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建造一座哪怕仅有百米跨度的桥梁了。

因为我们的整个工业体系已经几乎消失了。强行追求‘桥梁’这个结果，而忽略其根基，就像是不打造地基去建造摩天大楼一样。

我之前也不相信这个结论，但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是我害死了他们，呜呜，是我害死了他们。”

梁成栋捂着枯瘦的脸，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指挥部内一片默然。

周诚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发生这样的事故，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后续抚恤和处理，世界政府会去做。

我们需要关心的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这座大桥，我们必须要修通。修不通的话，就算整条道路其余所有地方都修通都没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