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讳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还未来得及睁眼,一股刺鼻难闻的药味便冲入鼻腔,直呛得他喉间发痒,咳嗽连连。
刚一睁眼,浑身绷带的周熊就映入眼帘,只听他兴奋嚷到:“醒了醒了,老吴你终于醒了!”
吴讳张了张嘴,并未发出半点声音。
等那须发皆白的老郎中被周熊喊来后,他才从郎中口中知道。
自己已经昏迷三天了,此刻不能发声,却是因为今天那女娃没来,周熊这同样有伤在身的糙汉子忘记喂他喝水了。
吴讳听到此处,不能发声说话,唯有极其虚弱的瞪了周熊一眼。
“哈哈,怪我怪我”,周熊讪讪挠头,“其实也不全怪,谁让杜九儿那小娘皮不给我说的?
前两日我在家中接骨,我爹不放我出来,今天才有机会溜出来看你。”
吴讳翻了翻眼皮,除了根据内堂门匾知道这里是内城医馆回春堂之外,他对其余事情一无所知。
心中疑问无数,却暂时无法出声,忙用眼神示意周熊递水。
被搀着喝了几口水,又听老郎中说他三日未进米水,眼下沾不得荤腥,得先喝点稀粥养胃。
周熊听完,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买粥去了。
……
“你放心,我知道你。
回来之后我第一时间就让我家店小二去了南城,给吴老夫子说拳院有事,你脱不开身,可能要耽搁一段时间,让他宽心。
这么样?这事儿我漂亮吧?”
“漂亮漂亮”,吴讳应得心不在焉。
拒绝周熊喂食后,现在他自己正在用木匙吃粥。
据周熊说来,郎中检查之后,说他内腑虽伤,但仅是外力所致。
若是舍得花银子,用些百年年份的好药,养上数月便可无虞。
最严重的是他的右手。
五指尽断、掌骨碎裂,桡骨、尺骨皆断,肘关节更惨,断就算了,直接刺破皮肉。
相比之下,右臂脱臼就如同擦破皮一样毫不起眼。
若他未曾习武,只是普普通通一书生,那他这只手就算是彻底废了。
即便接上后养个三五年时间,也万难恢复如初,甚至重物都提不得。
可他不是书生,而是血气有成的炼体武人!
据老郎中柳仲说来。
他本是血气如柱,而今断骨已续,只需等血气恢复之后,每日坚持用自身血气冲刷蕴养,不出两年,绝对就可痊愈如初。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方法可以大大缩短这个时间。
一是有入境武者耗费自身血气代他蕴养断骨,时间可缩短至半年。
二是能寻到最低是黄品的超凡大药,服之不仅能让他在一个月内完全复原,还能血气大进。
听完这号称九峰第一圣手的柳郎中一番话,吴讳整个人都不好了。
入境武者?
整个九峰县城明面上好像只有知县卢延山是入境武者吧?
想都不用想,这替他人温养断骨必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他又不是卢延山亲子,凭什么让他出手帮忙?
大药?
若是那般容易寻到,他老早就血肉雷音了,还用得着天天胡吃海喝攒能量?
柳老头这番话,唯一靠谱的就是靠自己两年痊愈了。
可是……两年?!
他还打算一个月奏响血肉雷音呢!
此时因为这只右手,破入雷音境的时
间直接被拖到了两年之后。
这对已经感受到实力不足而带来的紧迫感的吴讳来说,不说如同晴天霹雳,也算是一件短时间难以接受的事了。
吴讳早已不是当初什么也不懂的武道菜鸟。
自然知道血气对于炼体武人的重要性。
常人即便天赋异禀,一身气力也不出三百之数。
为何炼体之后,能增长至千斤、甚至万斤的恐怖程度?
一切皆因血气!
换句话说,炼体武人力比牛虎的恐怖巨力,皆是自身血气所赋予!
且血气犹有尽时,一旦血气耗尽,炼体武人便与常人无异,最多算是会些拳招架子、巧妙卸力之法的常人。
就如他阻拦灰猴蛮妖,因那一拳耗尽浑身血气,此后跳崖奔逃数十里,一身血气便干枯殆尽,逃至官道时才会力竭晕倒。
而若是想奏响雷音,血气积累就必不可少!
他花费血气温养断骨,就意味着在养伤其间,他的一身血气不仅不能积累,甚至若是吃得差些,武道修为还有跌落之危!
诸般种种,让吴讳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无论周熊说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柳郎中怎会知道我血气如柱的?”
吴讳突然想到这点,放下木匙,皱眉盯着周熊。
“我说的”,周熊收起说笑姿态,四下看了一圈,才郑重道:
“老吴,你不觉得一个连血气如柱都没达到的武人,从三大蛮妖手下逃脱,有些牵强了吗?
即便我们运气好刚好在鹰嘴崖方向休息,连血气如柱都没有的你,如何能逃得过蛮妖追杀?
蛮妖极速,你可是亲眼见过的。
我与杜九儿还好说,生死危机之下爆发血气,更可托词蛮妖并未第一时间追杀我等。
空地到崖便仅有数十丈,我们全力之下数息就可跨过,终究还算合理。
可你呢?
如柱与否,可是云泥之别,武人并未如柱之前,就比常人强出一线。
即便蛮妖没有第一时间找上你,你也反应过来了,哪里来的速度和力量,跨过空地到崖边那数十丈距离?
更别说现场还有县丞大人、我老舅、杜家二爷等三大九牛高手,如柱武人十来个。
我听杜九儿说,你出手救他之前,大家都在四散奔逃,连他们都没能逃脱,你凭什么?”
周熊顿了顿,忽然贴近吴讳,低声道:“现场有痕可寻!不说其他,单就说我们那一队,除你之外都是如柱武人。
我们回城的当天下午,薛神捕便召集了二十来名如柱到九牛不等的县衙高手,由他亲自带队,进山查证除妖。
如果不说你是血气如柱,等他查证回来,恐有暴露之危!”
吴讳心中一惊。
确如周熊所说,他如果只是一个没有如柱的普通武人,绝无可能逃出鹰嘴崖上的修罗场!
甚至若非他当机立断,第一时间甩出周熊,又借辣椒石灰与自身的九牛修为硬接灰猴一爪,恐怕最终连他都不能回来!
非是夸张,他此时想来,若是当时他不管杜九儿,扔出周熊后紧随其后,绝对会被灰猴蛮妖追上。
届时周熊骨断重伤,他独面灰熊,即便撒石灰糊眼,恐怕也只拖延片刻。
而那时他必定也是重伤垂死,能撑多远?
蛮妖可不是普通野兽,吴讳相信,即便灰猴口眼受创,它也能循声追来……
“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现在想
来,那灰猴蛮妖并未立即追来,必是我用石灰糊了它的眼鼻,当时鹰嘴崖上喊杀震天,让它失去了方向。
若是没有杜九儿,我与周熊多半危矣。
我救了她,却也是救了我自己……”
吴讳心绪纷杂,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