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最让人恐惧的地方在于未知性,如今既然分析出杨直叔一行的目的,李晆反而不再紧张。眼见张厨子挥舞着大勺又开始做一锅乱炖,他便饶有兴致的站旁边指导。
韦琬掀开帐篷一角,见李晆站在锅边比划,不由轻唾一口,咬牙咒骂:“呸,杀千刀的登徒子,他还有脸见人,明日见到大伯非得讨个公道,免得败了名节。家姊,你瞧瞧,那就是家里给我挑的良配。好好的主家不做,偏要做那庖厨之事,就这也配承个嗣王,还不如西市卖枣糕的!”
崔瀚的婆姨跪坐在旁边缝补衣裳,听到妹妹的话就轻笑道:“可是把你能耐的,连未来夫君都敢数落,也不怕往后被扔后宅守个活寡?”
韦琬嘟着嘴放下帐角,一屁股坐在毯子上,叹着气道:“哎,也不知归德寺的老头骗没骗我,还说南行必有佳讯,哪知连如厕都......,”话没说完脸倒是红的厉害。
“倒是个佳配,还没过门呢就跑野地里私会,还闹得那老大动静,得亏行了聘,要不还真不知咋跟爹娘交待!”崔瀚婆姨乐呵呵地回应。
韦琬觉着自个活不成了,这事要没个了结,非让人笑话一辈子不可,从腰间抽出短刃就冲了出去。
“瞧瞧,先把肥油熬出来就成,非得整块下锅里.......哎呦......!”李晆话没说完就被程述掀翻在地。
“姓李的,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活!”韦琬拿着小匕首胡乱挥舞。
对付这种闹脾气的小丫头就得以暴制暴,彻底打服,否则隔三差五不得消停。
李晆这边刚爬起来,还没伸胳膊呢,韦琬脸上就先挨了一巴掌。
“放下,再敢如此,我就让人押你回祖祠,嗣王何日与你成婚,你何时再出来!”崔瀚婆姨瞪眼大骂,手掌还停留在扇出的状态。
癞蛤蟆降怪物,一物克一物,别看韦琬平日里趾高气扬,碰上自己姐姐连个屁都不敢放,委屈的撇撇嘴,眼泪就跟喷泉般涌出,小匕首扔在地上,边哭边往帐篷里钻。
“殿下,若非您身边侍卫制止,今日便铸成大错,崔韦氏在此给您赔个不是!”崔瀚婆姨躬身行了个大礼。
小女孩胡闹这种事,李晆见得多了,压根不放在心上,赶忙虚手做搀扶状道:“无甚大碍,崔家嫂子万万不敢如此!”说完还朝崔瀚打眼色。
崔瀚愁眉苦脸扶起自家婆娘,捋着颌下没几根的胡须道:“再这么下去可不成,指不定哪日抽疯又伤了殿下,莫如今夜您二人独处一番,也解个心结?”
李晆自负再禽兽也对韦琬提不起兴趣,二十不到的柴火妞跟假小子一般,更何况没事还会拿刀砍人,放后世就该称为太妹,跟这种人聊天培养感情,李晆觉得自己脑袋被驴踢过。
崔瀚婆姨用力拽拽自家男人的衣袖,小声叮嘱道:“乱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哪能独处,本就惹人笑话,再要出点丑事,你打算让妹子吊死在房梁上不成?”
韦琬坚决不肯上吊,因为徐怀恩不但拍着胸脯表示重罚李晆,并把消息严格封锁,还送上拳头大的一块肥皂表示歉意。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在试用一次后,就彻底将报仇的念头抛之脑后,并大方提出再给五百块驴头大小的就既往不咎。
“瞧瞧,多大气,是个做主母的好人选!”老太监傻乐着介绍。
“要不您老问问,再多加五百块牛头大小的,她愿意改嫁不?”李晆试探性提问,然后得到老太监一个白眼。
......
大顺元年五月十一,狗马相冲,不宜动土。
李晆经过近一月的跋涉,总算翻越秦岭抵达山南西道,站在洋州城外望着低矮的城楼一阵感叹。
“主家,打听过了,韦相三日前便去往成都,目下想必已过了蓬州。”程述垂头丧气地道。
李晆当务之急是赶往戍州,见不见韦昭度无关紧要,倒是韦琬那女人必须给韦昭度一个交待,要不韦家还以为自己出不起彩礼钱,直接把人闺女拐跑私奔。
“不去,家姊去哪我去哪,凭甚将我留在此地,人地生疏不说,万一叔伯回京不走此路,你让我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咋办?”韦琬的态度很坚决。
崔瀚觉着牙疼,你他娘现在知道自个没出阁,早干嘛去了,非偷跑出来退婚,现在可好,总不能又派人给送回长安吧?
孔子曰:“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李晆自认没能力养,因此坚决不参与此事,任由韦琬跟她姐互殴。
此处属于武定军节度使的地盘,李晆可不愿久留,进城补给一番后,就打算带着人马继续前进。
“四郎....殿下,琬儿之事莫如到了戍州再做决断?”崔瀚满脸歉意的询问。
“那是韦家的事,我不管,只要半道别拿刀捅我就成!”李晆大气的回应。
崔瀚点点头,跑到自个婆姨旁边叽里咕噜商量一阵,然后拍着胸脯表示问题解决。
跋山涉水近月余,无论人马都需修养,碍于窦镬这帮丘八的身份,洋州城内是不敢进的,容易被当叛军同党斩首。老太监在城边转悠一圈,选了个庄子租下,并指名道姓让崔瀚付账-----斜眼官员对此表示强烈抗议。
“敢期满皇室,论律当斩,只让你破费几匹绢布已经算本王仁慈,赶紧的,别墨迹!”李晆不耐烦的催促。
崔瀚扭头望望自家婆姨,得到个肯定的答复后,这才咬牙从怀里掏出个印章,递给身旁的丫鬟并吩咐:“取那捆白绢,外头被泥打过的,敢出差池,耶耶就将你配给野人!”
这小气劲与李晆所认识的崔瀚判若两人,略微思索片刻,李晆试探性的询问:“这意思今日所出的财货乃是你私房钱?”
“私房钱?”崔瀚明显没听过这个名词,但作为一个已婚男人,并不妨碍他通过字面理解内中含义。
“是极是极,平日里称之私囊,总有些贪渎的味道,四郎所创私房钱方为上上只选。若非家有悍妻,吾等岂会计较此等小!”崔瀚小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