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蝴蝶

教官回来的时候, 给班上的同学们分了子弹, 就看到了队伍里多出来的毛岳, 视线落在他的肩章上，同时也瞧见了白洛川光秃秃的肩膀那，问道：“怎么回事？”

毛岳道：“报告是我……”

白洛川打断他道：“报告！毛岳同学的肩章找到了，我已经让他归队。“

教官视线落在白洛川身上，很快就看到他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问他：“这是什么？”

白洛川道：“报告，什么都没有！”

教官绷着脸道：“我现在命令你，拿出来！”

白洛川手指动了一下，只露出一个金黄色的边角, 就不肯再往外拿了。教官离着他近，自然也看的清楚, 抬头等他解释。

白洛川含糊道：“班里有人丢了学员肩章，家里……家里给拿了一副来, 也不是故意的, 这是最小的……”

教官的脸也抽了一下，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戴上这个，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教官了，就是他们领导来了也只有立正敬礼的份儿啊。

白洛川没有拿出来炫耀的意思, 教官也知道这位不是故意找事, 如果白洛川或者后面站着的毛岳是故意找麻烦, 或者是带着其他心思, 那大可以从一开始就使用特权, 但是这两个恰恰是班里最认真的两个同学，能吃苦能受累，而且受罚了从不多说什么，二话不说趴下就是俯卧撑。

但是事情变成这样，一时有些尴尬。

后面几个同学们虽然没有瞧见，但是有几个也跟着动了动嘴角，很小声的说了两句，议论起来。

教官黑着脸道：“安静！”

这个时候站在白洛川后面的那个叫毛岳的男同学又大声喊了一句：“报告！”

教官道：“说！”

毛岳大概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喘着气道：“刚才就是我出错，我、我愿意去跑步！”他还要把肩章还给白洛川，但是被白洛川阻止了。

白洛川沉声道：“我也有责任，我负责班级秩序，一中午就有同学丢了肩章，是我失职。报告教官，请允许我和毛岳在射击比赛结束后，一起跑步五圈！”

教官想了想，道：“十圈，现在归队，准备进行比赛！”

俩人应声道：“是——！”

一班这边应付完突发情况，略微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是很快也列队开始参加射击比赛。

十人一组，枪声轰鸣之后，就有人挥旗示意，并大声报出环数。总体来说，五枪之内打出35环左右，就已经是中上了，部分班级有的同学打出了40环，每次都会引起一阵热烈的讨论声，这样的十个里面有一两个就很厉害了！

四轮之后，一班和二班的打靶数据最好，已经甩开其他班级一大截，最后的比拼也主要看这两个班互相比赛。

最关键的第五轮，由一班先上。

白洛川趴伏在地上，胸口贴地，双腿收紧并直，三点一线瞄准靶中心，利落地扣响扳机！

“1号靶位，10环！”

毫无悬念地报数声响起，5发子弹打出了50环，高一一班的这个新生又一次让后面等待的同学们哗然，紧跟着就是激动地鼓掌！尤其是一班的同学们，脸上都兴奋的红了，不管怎么说，就算团体没能拿到第一，他们班单人第一名的成绩没跑了！

白洛川放松了下肩膀，准备起身的时候，就听到报数声又再次响起：“3号靶位，10环！”

3号那边的毛岳站起身来，他甩了甩手臂，脸上带了兴奋的神色。

毛岳最后一枪神准，加起来打出了5枪48环的好成绩，除了白洛川以外是班级里最好的成绩了！

一班的同学们都对他刮目相看，那几个刺头这会儿也拍手叫好，有激动点的更是冲过去一下抱住了毛岳，但是紧跟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在集体荣誉感面前，毛岳做的比他们强的多。

毛岳没他们那么多心思，赢了之后就是满心的高兴，咧嘴笑道：“看，我就说我不是傻子！”

那几个人更不好意思了。

毛岳没觉出什么，觉得自己表现挺好就想走，白洛川起身离开位置，跟在他们身后，把那几个人叫住了，道：“你们就没有其他话要跟毛岳说吗？”

那几个人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站在那道：“毛岳对不起啊，我们以前不该那么说你。”

“对，在宿舍也对不住了，兄弟，以前真不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听人说你成绩低一百多分都能进来，所以才……”领头那个挠了挠脸，从兜里拿出毛岳的肩章还给他，“我的错，回头请你吃饭，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一回吧！”

毛岳瞧见自己肩章，连忙拿过来把肩上那个还给了白洛川，一边自己戴肩章一边道：“也没说错啊，我进来的时候确实加了一百分，偏远地区部队子女加分政策规定的啊，跟少数民族加分差不多，但是顶多就加个中考成绩，其余就没有了。”毛岳倒是挺看的开，笑呵呵道，“我成绩是不太好，不过体能训练不错，各有所长呗！”

他说的坦荡，反而是那几个人挠了挠头，也跟着笑了一下。有几个还在小心看着旁边的白洛川，毛岳好说话，但是白洛川显然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果然，白洛川冷漠道：“光道歉就完了？”

那几个人有点傻眼，互相看看，然后小心问道：“那还怎么呀？”

白洛川想了一下，道：“等一会看看成绩，看毛岳怎么说。”

毛岳显然已经不记仇了，但是他直觉知道白洛川是为他好，白洛川走了，他立刻拔腿跟上，也不跟这几个人继续说下去了。

二班的人开始了，米阳在1号靶位，因为排列问题，虽然数字和白洛川挨着，但其实他旁边的人是三班的一个同学，那个男生瞧着紧张的厉害，手一直哆嗦。

米阳瞄准打完最后一发子弹，还没等耳边的子弹声散去，紧跟着就听见旁边那男生“砰”地一声也打出去一发！

那个男生捂着嘴哼了一声，眼泪都快下来了，道：“教官，我牙好像磕着了……”

他们教官过来看了一下，正在查看伤势，就听见对面报了环数。

“二班1号靶位，11环！”

米阳愣了一下，他旁边的同学也都愣了，听过10环的，没听过还能多一环的啊？

那边枪托磕着牙的同学也抬头去看，还没等偷乐一声，就听见他的声音也被喊了出来：“三班1号，0环！脱靶！！”

三班1号同学傻眼了。

高一军训新生里的三个1号都让人记忆深刻，一班、二班的1号靶同学都拿了10环的满分，三班这个1号就特别倒霉了，他不是打靶里唯一脱靶的人，但却是唯一脱靶到人家靶上的——这人一发子弹打到了米阳靶心上，给打了一个1环出来，加起来愣是让米阳五发子弹打出了一个51环！

周通他们在一旁一直留神听着呢，猛地听明白了也来不及笑，先凑过去一脸期待的问教官：“这算是我们班的吧？教官，你说这可不关我们米阳的事儿，他自己硬给凑的1环，我觉得怎么也得算我们班成绩吧？”

教官：“……”

周通立刻发动身边的同学们，进行舆论攻势：“来来，我们先谢谢三班同学们的热情帮助！”

二班的同学立刻开始嗷嗷喊起来：“谢谢三班的同学，你们永远是二班的好朋友！”

“三班的朋友们，哥哥们拿了第一，永远记得你们的帮助！”

“军功章有我们的一半，也有你们的一半，三班的朋友们一起来庆祝！！”

……

旁边已经开始起哄了，不止是二班，其他看热闹的也开始拍手叫好，他们也都是头一次见这么逗乐的事儿。

不过闹归闹，最后还是没能算上，只取了两个弹着点最好成绩的10环给米阳记在分数上。

白洛川拿了50环单人成绩第一，米阳这次超常发挥，跟他一样，也是打了50环的总成绩，俩人名字挨在一起并列念出来。

毛岳拿了第二，也挺高兴的。因为毛岳这最后关键的一枪，在团体成绩上，一班最后拿的分数略高一些，这样他们班算下总成绩成为团队第一。

一班比二班多拿了一个团队的奖状，班里的气氛要更热烈一些。

两个班的同学都跑去拿奖状了，白洛川没急着去，瞧见米阳在前面站着就走过去，对他道：“我输了。”

米阳道：“没有啊，咱俩之前不是说的个人比赛，那看单人成绩你也……”

“就是单人成绩我输了啊。”白洛川笑了一声，靠近他一点道，“毕竟你单次最好的成绩11环，我可太羡慕了，回去要跟程姨她们说说。”

米阳撞了他肩膀一下，也笑了。

白洛川小声问他：“想要什么？”

米阳想了一下，一边走一边道：“要什么啊，你随便在这找个漂亮点的小东西给我就行了。”米阳随口这么说着，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上，那边野花挺多的，都挺漂亮。

白洛川在旁边点头答应下来。

毛岳跑过来一脸兴奋地喊了白洛川的名字，对他道：“白哥，我想好了！”

白洛川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也跟他们宿舍里的人一样这么喊他了，但是也没拒绝，对他道：“想好什么了？”

毛岳道：“想好要什么了！”

米阳抬头看向白洛川，白洛川咳了一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有特殊原因……”他低声在米阳耳边跟他把肩章的事儿说了一下，嘀咕道，“我就是看那些人不顺眼，欺负人没完了。”

毛岳还站在那边等着，见白洛川看向自己，立刻上前一步。

白洛川从口袋里拿出肩章，递还给他，对着毛岳也没怎么太客气：“你记住了，我今天也不是帮你，是看在这肩章的份上。你把这肩章拿回去，也告诉你们家大人，肩章不是这么用的。”

毛岳哦了一声，拿过来揣在兜里，站在那有些无措。

白洛川抬了抬下巴，问他：“你想怎么办？”

毛岳见他还跟自己说话，这才又露出一个笑来，兴奋道：“我想踹他们屁股！一人一下，轻点那种，就教训一下……我爸以前老踹我，我也想试试！”

白洛川点点头，跟米阳说了两句，带着他回自己班上了。

二班捧着奖状集体欢呼的时候，一班的同学里有几个男生被毛岳喊着口令“向后转”，然后踹了他们一人一脚屁股，这是对他们差点让班里丢了团队第一的小惩罚。毛岳踹的也不疼，就是报复回去一下，反而感觉跟扯平了一样，大家心里都松一口气。还有一个同学没踹上就怪叫了一声，气氛一下就缓和了，一群人哄笑起来，大家都成了好兄弟似的。

别的班有好奇看过来的，白洛川对外的解释一致是“庆祝”两个字。

每个班习惯不同，其他人也就笑笑就过去了。

他们坐车回营地的时候，米阳的礼物也收到了。

白洛川和周通换了座位，和米阳坐在一起，递给了他一个火柴盒：“打开瞧瞧。”

米阳慢慢打开，抽出一半来就瞧见了里面关着的一只火焰一样跳动的红色小蝴蝶，它身上还有金色和黑色的脉络，看起来精致美丽。

白洛川问他：“够漂亮吗？”

米阳看了一会，点点头。

他们在靶场的时候休息了一阵，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白洛川去抓来的。火柴盒里装着的这只小蝴蝶，像是穿过硝烟带来的一抹柔弱而绚丽的美，米阳摩挲了一下火柴盒，看了一下，然后把它放走了。

白洛川道：“不喜欢？”

米阳笑道：“挺喜欢的。”

白洛川不解：“那怎么放走了？”

“嗯，记住就够了。”米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闭着眼睛笑了道，“记在这了。”

白洛川也笑了一声，一边歪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伸了一只手过去和米阳握在一起。

下午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吃饭的时候，但是白洛川还有跑圈的任务，他之前被教官处罚和毛岳一人十圈，这会儿回来之后就直接去了操场。

刚在操场做完准备运动，没跑两步，就看到他们班一个同学满头热汗地跑来道：“白哥，我问教官了！他说咱们一人一圈的话，20圈分摊，一圈就完事儿~咱们陪你一起跑呗！”

后面陆续跟来的都是一班的男生们，他们跟白洛川关系不错，加上这次班级的荣誉也是白洛川他们赢回来的，听清肩章这事的经过之后，立刻都坐不住了，纷纷过来一起跑圈。

最后的结果就是，白洛川他们班男生集体都去操场跑了一圈。

这一圈下来之后，一个男生扶着膝盖直喘气，他对白洛川竖起大拇指道：“白哥你牛，怎么，怎么办到的……那十圈跑下来不得废了啊……”

白洛川呼吸还算平稳，只额头上带了汗水，回他道：“平时多练习。”

刚跑完还要再走上几分钟，略微让身体缓一下，那几个男生正走着，就看到对面来了一个人。

米阳提了一个水壶过来，递给白洛川道：“跑完了？饭我给你打好了，趁现在还热去吃吧。”

白洛川接过水喝了，道：“好。”

剩下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起往前冲起来。

白洛川听着声音不对，拽着米阳胳膊就跑，问他：“你把饭放哪儿了？食堂？”

米阳愣了下，跑了两步才道：“对啊，就在你平时吃饭的桌上……”

白洛川道：“快跑！”

后面的人嗷嗷喊：“大家听见没有！白哥吃饭那桌上有热饭热菜，冲啊——”

“先到先得，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