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永远都是一门技术。高弦的公开表态,既不反对“自由市场”,也没有提出“把资本关进笼子里”,只是认为“自由放任”政策不合时宜,必须修正,可谓是最大程度地争取支持,以避免自己陷入孤军奋战,甚至四处树敌的境遇。传递给国际资本的一个意思是,韭菜地被毁,还怎么割韭菜?而且,以香江的体量,它做为国际金融中心的真正价值,是方便国际资本流动的集散地,保证了这一点,就符合了你们的最大利益,也就是所谓的“自由市场”了,而我倡导的建立香江金融管理局,可以更好地打造香江的国际金融中心机制。传递给普罗大众的一个意思是,香江国际金融中心,香江国际数字中心等等功能,不能高高在上,只服务于大财团,我在为你们争取利益。拿港元升值压力越来越明显,香江银行业利率调整策略面临重大选择这个局势来讲,就能很具体地做注解了。国际资本当中那些承受风险能力高的,直接下场到市盈率仍然低于东京股市、纽约股市的香江股市,或者操弄香江期货市场的金融衍生品;那些对风险控制有严格要求的,比如养老金之类,则不能进入香江这些投机程度在全球都名列前茅的市场,于是便看中了港元。这些机构有专门的团队研究米国、英国、西德、一本等话语权强势的经济体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并且消息灵通方面也有独到优势,进而盯上了汇率定在固定区间的港元,认为港元肯定会升值,进而不断增加港元存款。根据高弦所掌握的情报,这些热钱在香江银行业的港元存款,在半年后集中到期,以及明年,也就是一九八八年的一、二月份集中到期,将会形成不可忽视的风险,而且还带动了香江本地包括进出口商在内的不少资本,采取了相同逻辑的汇率操作。那么问题来了,这些资本的投机逻辑是否成立呢?答案肯定是并非空穴来风,尤其形势和“老剧本”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高弦以香江外汇基金管理局为支点,利用广场协议的契机,将香江外汇基金以美元计算的规模,急速扩张地进入全球前十大外汇储备的行列,形成了大约一半的巨量盈余。仅从货币供应量的角度审视,得益于诸如银行储备金机制等等的传统货币扩张效应,以及外汇基金债券那样的创新举措,港元用不了那么多的一揽子国际货币。高弦想用这个盈余,于公方面,做一些香江国际金融中心、香江国际数字中心之类的丰功伟业,于私方面,让高氏商业王国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可江湖水深,这个盈余难免也成了国际资本觊觎的大肥肉。面对大量热钱涌入,控制着香江银行业存款利率的香江银行业公会,已经把香江银行业的储蓄存款利率,调低至一厘二五,而在香江银行业贷款最优惠利率方面长期占据着标杆地位的惠丰银行,则把自家银行的最优惠利率调低至十年以来的最低水平,仅为五厘。可从实际取得的效果来看,除了让香江股市进一步升温,对于稳定港元汇率的作用并不明显,这也是港元联系汇率制度实施以来的这几年,香江银行业利率频繁调整,但效果平平的老毛病了。于是乎,负利率的点子,就应运而生了。不过,高弦明确反对简单粗暴地实施负利率,老百姓存点钱容易吗?搞个负利率,也太不厚道了!应该多动动脑筋,既不伤害普罗大众的利益,又能达到想要的负利率效果,比如有针对性地向大额港元存款账户收取存款手续费,来抑制外来热钱制造港元升值压力。与此同时,香江金融管理局成立起来后,香江存款利率的控制权,仍然留在香江银行业公会的手里,香江金融管理局不要,但香江银行业公会必须听从香江金融管理局的“建议”,在诸如此类的操作上,联合行动,以取得立体作战的效果,尽量降低鬼佬玩弄制衡之术,把监管职权拆得七零八落,留下各种“后门”的副作用。香江银行业公会必须听从香江金融管理局的“建议”,就属于一种新机制,香江银行业公会想也不想地就同意这种新机制,可能吗?显而易见,博弈处处在,明里暗里,斗得不亦乐乎!而把香江银行业实施负利率这件事拎出来,敞敞亮亮地进行博弈,无形当中,给热钱增加了不确定因素,倒也能稍微抑制一下港元升值的压力。那么,在这场错综复杂的博弈当中,鬼佬有担心高弦太过强势,不好摆布的顾虑,存在着不如扳倒高弦,扶个听话的傀儡上台的一定现实需求,高弦被掀翻的可能究竟有多高呢?毫不夸张地讲,高弦稳坐钓鱼台,他混江湖的成果可不是徒有虚表。行政局议员高弦爵士,GBE,JP,是英国那一片江湖的身份;三边委员会成员是米国那一片江湖的身份;还有共济会成员、各路达官显贵座上宾的杂七杂八身份;连夫人易慧蓉都是加国国会上议院议员;私下里的能量就更称得上深不可测了。这不,高弦很快要去参加五月底举行的彼尔德伯格会议了,包括港督卫奕信、布政司霍得、财政司翟克诚、惠丰大班浦伟仕在内的香江实权鬼佬,都从自己的渠道获悉,也更明白彼尔德伯格会议是怎样一个江湖。说白了,高弦拥有香江盘外的资源优势,可不是想动就能动的!港督卫奕信在和高爵士一起吃饭的时候,便求了一件事,参加彼尔德伯格会议的时候,能不能从江湖的角度,推动解决那些南越人长期滞留在香江的难题。米国挑剩下的人,不可能移民米国了,别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也不接收,从官方角度来讲,就是耍赖,熊香江先收留着,可平均每人每年要花一万多港元,总共每年要好几亿港元的开销,实在是不小的数目啊。高弦明白港督卫奕信的苦恼,从年龄方面来讲,港督卫奕信认为自己就是最后一任港督了,能一直干到一九九七年,于是便长远地想着解决任期内的问题,也没法推给别人不是。“我只能找机会试试,毕竟是第一次去。”高弦的回答,给自己留下了很大的余地,他没必要把弓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