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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你不得好死
虫谷内,大红灯笼高挂。
石桌石椅,肉食、酒水,龙凤拱门,俱已安排妥当,只等明日开宴。
陆瑶放眼处处灯火,容颜上笑意柔媚。
“你们回去歇息,我亲自给他送过去。”她手托一木盒,盒内是新郎官的吉服。
“是,姐。”
七名女蛊仆强撑着笑脸,眼神黯然,各自羡慕地看了眼陆瑶,告退而去。
夜幕下,陆瑶嫁衣飘飘,脚步轻快地来到北面山脚上,发现山腰上的山洞口寂静无声,也不见灯盏亮起。
“难道真个受伤不轻?”陆瑶心中有些不满,加快脚步。
她忙活到现在,柳风都不曾露面,似乎对婚事漠不关心。
她急着上去见柳风,一时忽略了细节,其实只需她在此静待片刻,必能发现她的听觉不对劲。
石洞前,陆瑶身着嫁衣的身影出现。美眸在室内扫过,一眼寻到了柳风。
姓柳的盘坐于药室内,身旁是瘫在地上的柳罗,浑身抽搐,看上去极为痛苦。
见此,陆瑶快步走向药室。
“阿风,阿弟他这是……”
她正要假意关心几句,可她一脚跨入药室时,嘴里的话蓦地打住。
阴暗的药室内,柳风睁开了双眼,定定注视着她。
看柳风脸上的神色,竟是在对她笑,这种笑容她从不曾见过。
再细看两眼,陆瑶越看越觉得不对,对面之人眼神邪意,看向她的眼神不似在看一个大活人。
“你……”陆瑶心中冒起一股难言的寒意。
此刻她有种错觉,眼前之人不是柳风,而是顶着柳风皮囊的陌生人。
“阿瑶,你这是给我送吉服来了?”
在陆瑶惊疑的目光下,柳风长身而起,拿过陆瑶手里的木海
但柳风接过木盒并不是为了试穿吉服,他当着陆瑶的面,掌心冒起殷红蛊火。
“蓬蓬……”木盒连带盒内的吉服一起被点燃。
殷红火光在药室内跃动,映红了对面之饶面孔,陆瑶看清眼前之饶眼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神色一变,蓦地回头看向山洞外。
她处于药室内,能看到对面山峰的山壁,可耳边辨听不出任何声响,山洞外似成了混沌一片。
而眼前的柳风对她开口,分明又一切正常。
“这套吉服如不满意,我去取另一套过来。”陆瑶嫣然一笑,往后退出两步。
与此同时,她藏在袖中的纤手捏住了某只蛊虫,眸光一瞥柳罗,竟没了反应。
她又换过一条吞服过阿爹精血的蛊虫,运起毒炁往虫体了一催,看向面前的柳风。
五步之外,柳风双手背负,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瑶。
“可都试过了?如此,我也放心了。”柳风猜到了陆瑶在尝试激发禁制。
这样近的距离下,他除了稍有麻痹感外,再无任何不适之福
想来应该是邪物才入体不久,污染还不够,未完全断去体内蛊虫所受的禁制。
但是比起在曲家村虫巢时那般当场丧失还手之力,眼下这点麻痹感,大可直接无视。
陆瑶听到对面之饶话,再看对方前后判若两人,以及自己的蛊虫失效,心中有了一个极坏的猜测。
“咻咻……”密密匝匝的丝绵,自陆瑶双袖中卷出,笼罩整个药室入口。
在她骤然出手的同时,身形飞退向山洞出口,朝着外面高声呼唤。
“来人、速速去……”
她嘴里的话,被后方响起的大笑声打断。
熊熊火光之中,地面上“砰”的一声裂响,一黑影冲破丝绵大网,后发先至。
陆瑶只觉眼前一花,一少年人身形已拦住了她的去路。
咫尺之下,身前面带笑容的少年人,令她无比陌生。
“别白费力气喊人,没用的。”
话音落下时,陆瑶脖颈一疼,瞬间被一只大手捏住,身子被提了起来。
“嗬、嗬嗬……”抽气声自陆瑶红唇中发出。
她美眸瞪大,脖颈上的皮肉如被火烧,颈骨似要被生生捏断。
“脱胎之法给我。”柳风无半句威胁之言,手里的动作却是叫对方明白了拒绝的后果。
陆瑶知晓柳风要的是什么,是要解决脱胎二世时两种异蛊冲突的方法。
“此女进补过不少好东西,让贫僧吃了她,好处分伱一半。”此时,柳风体内传出一老者的声音,歹毒无比。
陆瑶闻声,心中猜测真正证实,醒悟柳风已被邪物附体。
“印光,你最好不要多嘴教我做事。”柳风冷哼道。
对于脊骨上的佛陀佛光,他目前无法掌控,因此在印光不侵入他骨身的情况下,无法彻底抹去印光的意志。
至于主动配合印光换个宿主,柳风无此想法,倘若邪物离体,他不确定陆槐是否还能影响到他。
此时,陆瑶被柳风掐住脖颈提在半空中,内心的滔怒火可想而知,但她面孔上丝毫不显怒意。
“阿风……你是被邪物……强行附体了?”
“阿爹和贺师叔都在,我叫他们……帮你驱除……”陆瑶艰难开口。
她没有任何挣扎,一双柔夷落在柳风胸膛上,轻轻安抚。这一动作,如这两日与柳风亲热时一样,满怀柔情。
然而,回应的她的,仅仅是柳风口中讥讽的冷笑声。
“我没空与你耽搁,最后一遍,把脱胎之法教给我。”
他手掌一松,不等陆瑶落地,一掌印在其胸口上。
“噗……”
鲜血喷洒,陆瑶娇躯横飞,狠狠砸在了山洞的岩壁上。
陆瑶瘫在地上,嫁衣被鲜血染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名少年人。
她强装的温柔,霎时荡然无存,娇颜上流露出愤怒之色。
“柳风你疯了不成?阿爹已是三世蛊师,你入我陆家不日便可脱胎二世。”
“阿爹就在东面山腰上,你敢如此待我!”
“你想要脱胎之法?休想,你有本事杀了我……”
陆瑶既委屈又愤怒,柳风得她与阿爹看重,居然不知珍惜,和那姓庞的家伙一样,不惜以邪物污染自身也要脱离虫谷。
明日是大婚之日,若是叫柳风逃了,她的颜面往哪儿搁。
“聒噪。”
人影一晃而至,陆瑶没有还手之力。
“喀嚓”一声,柳风一脚踩在陆瑶的左臂上。
不等此女口中惨叫出声,再一脚踩在其右臂上,又是“喀嚓”一声,陆瑶双臂的臂骨皆被踩断。
两脚落下,柳风第三脚踏出时,腿骨上金光乍现,已是动用了佛力。
“噗……”一脚狠踩在陆瑶胸口上,大口鲜红混杂着被震死的蛊虫狂呕而出。
陆瑶一袭大红嫁衣,顿叫鲜红染成了深红,她体内五脏似火烧,有种要被柳风当场踏死的感觉。
“你、你真敢杀我?”
“阿爹在我身上种有子蛊,我一死,阿爹马上会过来将你挫骨扬灰。”……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柳风面色淡淡,冷眼俯视脚下的女子,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即将与他成亲的娘子,而是一牲畜。
陆槐以子母蛊中的子蛊种在陆瑶身上,此女不死,陆槐便无从感应。
如此要杀陆瑶不难,只需将其带走即可。
待他远离虫谷后解决掉陆瑶,以陆槐还未修养稳固的衰弱之躯,再赶去时也只能给陆瑶收尸罢了。
只不过那样一来,他与陆槐和陆丰两人算是结了死仇,必会遭到这两人追杀。
“没必要因此女与一名三世蛊师不死不休。”
柳风想到这里,掌心一催,冒出一截邪骨。
在陆瑶惊恐的眸光下,柳风一掌按来,似要将此邪物打入她的体内。
眼见于此,陆瑶终于是怕了。
邪物入体后能驱除出去,但邪物污染一旦形成,想要真正摆脱此影响,则是千难万难。
“我给你脱胎之法。”
“柳风,你好狠的心肠,比我与阿爹还要狠……”
仅有月光照耀的山洞内,这名心高气傲的女子,终究是难以压制内心委屈,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此时,柳罗从药室地面上起身,适应着邪物对肉身的影响。
当他走出药室时,所见便是柳风一脚踏在陆瑶身上,逼问对方脱胎之法的情景。
“陆瑶来了?”柳罗定睛细看一眼。
陆瑶身上一身红嫁衣,口中呕血不断,嫁衣已被染成了深红。
接下来的半刻,女子满含愤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如何配制虫药,如何运转毒炁化解两种异蛊的冲突,被陆瑶娓娓道来。
面对一个看似正常,实则被邪物污染之人,陆瑶没敢夹带丝毫谎言,生恐被柳风分辨出来。
待山洞内女子的声音落下时,柳风松开右脚,弯身扶起地上的女子。
“早些告知于我,何必受这罪。”柳风抚了抚陆瑶的及腰长发,看似安慰,眼神却无比冷漠。
陆瑶一言不发,双臂无力下垂,有生以来头一回这般柔弱。
她思忖如何引来阿爹时,后脑猛地一痛,被柳风击昏过去。
“阿哥,我们尽快离开虫谷。”柳罗体内痛苦散去,神色间较之过去也有了些不同。
“嗯,离开前有件事要办,有的人也得除掉,顺便去陆槐的药园借些药材。”
柳风来到山洞口,看了眼谷内各处高挂的大红灯笼,带着柳罗飘身而下。
……
寒夜漫漫,色渐渐放亮。
熹微的晨光下,不少蛊童早早起床,按照昨日姐的吩咐,为开宴准备酒食。
山道上,两名蛊仆正安排着人手,一名蛊童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
“刘管事,张管事,出事了,苏管事被人给宰了。”
“哪个苏管事?”
“苏安杰和苏静兄妹俩都死了。”
两名蛊仆闻言皱眉,想着如何处理时,药园方向又有两名蛊童快步过来。
“刘管事,药园失窃,上年份的药材全没了。”
“内园里也出事了,所有异蛊被人剖开……”
这边两名蛊仆和一行蛊童,他们震惊于何人如此大胆之时,不远处,一戴着面罩的蛊仆陡然惊叫出声。
“姐、是姐……”他一手指向了北面山腰,大呼起来。
这名蛊仆是上次种“衍瞳”失败的几人之一,眼力比之其他蛊仆要好上许多。
他这一声叫唤,引得其他蛊仆,及附近数十名蛊童,一双双眼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只见一嫁衣身影佝偻着身子,双臂下垂,正从北面山腰上缓缓挪步而下。
那女子似察觉到了众饶目光,呆滞的容颜上五官顿时扭曲,羞怒交加之下,尖声大剑
在一众蛊童和蛊仆惊愕的目光下,他们的虫谷姐状若疯癫,似街头的疯女人一样,嚎叫着冲下山腰,直奔山谷东面。
“阿爹、二叔,柳风逃了。”
“我必要取他性命……不,不能叫他死的痛快。”
“柳风,你不得好死……”虫谷内响彻起女子的尖叫声。
一间间茅屋、一处处石洞,尚还未醒来的蛊童、蛊仆,此时无一例外,皆被这尖叫声吓得惊醒过来。
当他们走出住处,看清那发出尖叫声之人时,无不呆若木鸡。
那在山道上疾冲的嫁衣身影,不就是他们虫谷的姐,陆瑶。
可他们眼前的姐陆瑶狼狈无比,嫁衣染血,身形踉跄,明显是受了重伤。
“姐去给大师兄送吉服,被大师兄重伤了?”
“大师兄?虫谷没大师兄了,你没听清不成,姓柳的逃了!”
“姐大婚在即,新郎逃了……”
在蛊童们长论短之时,距药坑不远处的某间茅屋内。
冷秋月同样被陆瑶的尖叫声给吓到醒转过来,她本打算出去看看,只是才侧转过头,一眼发现了床头多出了三样物件。
半块色泽血红的灵药、一枚外壳奇异的虫卵,以及一块碎玉。
此血红灵药单是靠近,就令人如得了大补,气息通畅。
虫卵约莫半个拇指大,极可能是蛊仆们所的异蛊之卵。
可冷秋月没有关心灵药和虫卵,她呆呆注视着那块碎玉,正好能与她脖子上挂着的碎玉凑成一整块。
“柳风来过……何不唤醒我,与我清楚。”除了柳风,她再想不到第二人。
她眼里的泪再如何也难止住,种种疑惑在此刻悉数解开。
性子淡漠的柳风,为何会无故帮她?在她动心主动时,为何又那般冷漠待她?
原来一切皆与她的爹娘有关,是柳风受了她爹娘的意。
茅屋内,冷秋月面颊清瘦,深陷的眼眶内泪水汹涌,趴在破被上哀嚎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