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与此同时,贺逍看着贺知煜行为乖张,也渐渐生出一种“这样的儿子要他作何”的情绪。
贺知煜亦开始准备些离京的所用之物。
出行从简,他没带太多,在必备物品之中,把最后一瓶已经见底的幽兰松柏香放了进去。
孟云芍去了之后,他也再舍不得用了,放在身边也算个念想。
他亦走到扶摇阁门外,想自己既要离开,是否带件孟云芍日常所用之物,从她那黄木雕花盒子中取出样东西放在身边。
可是走到门外,那心中绞痛实在发作得厉害,他久久停在门口,像被无形的屏障困住,似有道家所说的“结界”在面前,竟是无法进入院中。
已经是深夏时分,他于门外看到院内梧桐树叶参天,不由得想起曾看见孟云芍穿着单薄的素淡旧衣,病弱于树下,苍白如纸,却又别有倔强。
他该是在那一日便已经爱上她了吧?可笑的是,他竟于今日才全然知晓。
原来过往年岁,总是以为夫人待他热切主动,怕不过是自己心中先所有愿,才努力寻些明证罢了。
如今,梧桐碧叶亭亭如盖,他的思念亦是。
可却,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
一日,贺知煜直到暮色四合,才返回家中。
竹安悄声在他耳边道,说有一贺知煜的昔年友人来找,此人交待不便人知,已在贺知煜如今临时的书房中等他许久。
贺知煜心下了然,走进书房。
有一人着一黑色兜帽长袍,整个身形都隐于其中,面上亦覆着面罩,看不出容貌。
他闲散地坐于贺知煜惯常坐的位置上,随手翻着些桌上的文书。
“我那都是朝中公务事情,怎可随意翻看?你放下。”贺知煜朝那人道,语气冷冷中透着一丝责备。
那人却也不在意,并未放下手中的一本,道:“我看你恢复得倒是挺快,既没什么事情了,怎么不上朝?”
贺知煜冷冷道:“皇上准我三月休沐,你又作何来催我上朝?”
那人听了此言,久久没有说话。
贺知煜亦是无言,空气中一片安静。
忽然,那人又道:“皇上他……他不需要你上朝,但是……萧明征需要。”
说完,那人放下了阔大的黑色兜帽,又摘下了面罩。
那伪装之下,赫然便是当今圣上萧明征。
贺知煜早已认出,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皇上有些讪讪的,半晌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语气有些底气不足:“贺知煜,我觉得,北境……可能要出事了。”
贺知煜一双灼灼明亮的眸子看着他,道:“你觉得?你才觉得?!我同你说过几次了?!”
第46章火葬场开启他把折虎鞭狠狠扔在了地上……
萧明征看他语气严厉,有些没了脾气,嘴上却提高声音道:“不是也不晚吗?!”
贺知煜不欲与他争辩,面上表情一言难尽,似是不愿理会他。
停了片刻,萧明征又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和缓道:“这不是……来找你商量……你可知出宫一趟有多麻烦……”
贺知煜却不买账,一双星眸里燃起些怒意:“找我商量做什么,皇上不是不信我,说我僭越么,你们萧家的天下与我何干?!”
萧明征亦是怒道:“你有完没完!”
贺知煜冷笑一声:“‘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皇上这是既想让臣当妾,又想让臣当将军,未免想得也太多了些,臣实属是做不到。皇上不如御驾亲征?”
萧明征沉默了片刻,知道他仍是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道:“大盛那边早已回绝了。你当真不愿意,我还能真逼你不成?”
贺知煜冷冷道:“你已经逼我了。”
萧明征感觉自己被贺知煜带跑了话题,道:“先别说你是不是要去北境吧,这都是后面的事情。你便是想去,也不一定去的成。”
贺知煜听了此言倒像是有了些兴趣,看向萧明征。
萧明征又道:“此次金人易主,对北境已有觊觎之意,看你那些探子来报,他们已是蠢蠢欲动。但如今朝中人心不齐,若是提出此事来,定会有不少重臣提出来反对打仗,说要求和。可那金人的新主,是个狡诈狠辣之人,可是好应付的?银钱却也罢了,定是要割地相让才肯罢休。北境虽苦寒,但物产丰饶,民众甚多,金人残暴,属野蛮之辈,平日里抓了战俘大多都是虐待而死,怎能把城池如此相让出去?断不可放任不管!”
贺知煜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在朝中出头引导众臣方向,好让出兵显得顺理成章的,一脸一言难尽:“皇上不是惯常喜欢演戏吗?你找几个人,在朝中先把这事提出来,再附和几句,不就成了么?我累了,不愿再陪你玩这些把戏。当年
若不是皇上非要在我成亲之日抓住逆党,说什么他此时才最放松警惕,也断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
萧明征没想到他不但拒绝,还提出了久远之事:“可当年……你也没说你在意呀?”
贺知煜言语似冰冻:“何人能不在意自己的婚事?我没说,你就假装不知道吗?”
萧明征知道他定是还一直在想着自己夫人故去的事情,心中怨愤,情绪不佳,才有此言。不过当年也确是他试探提出来的方案,只是当时贺知煜也没反驳什么。
萧明征有时也不明白自己是何时变成了如此,总是忍不住算计、试探、多思,也许是因为走到皇位的每一步都如行钢丝,也许因为一直以来走错一步便是跌入深渊万劫不复,算计政敌,算计重臣,算计自己的亲兄弟,最后如毒瘾一般忍不住开始算计自己的生死至交,却是因为知道他从来不会计较什么。
书房里一片寂静。
萧明征叹了口气,不想再纠结于昔年之事:“我便是想让你提出来。你统管北境,提出来必是最顺理成章不过。”
贺知煜拒绝道:“萧明征,我可以去北境和金人打仗。但我今日也告诉你,我不是为了你的皇权,为了当你萧家的一条狗而去,而是为了我们少年时的理想,为了你当时信誓旦旦说的清明盛世!你可以忘了,但我还没忘。但这些旁的事情,你找别人吧,我不想管。”
萧明征沉默了片刻,目光凝聚,盯着贺知煜道:“贺知煜,你不想管,到底是因为我做的事情让你心中不忿,还是因为,你心里知道你父亲一直在北境的事情上畏畏缩缩,定然就是持反对意见的魁首,不想在朝堂之上,同他对抗到底,失了你们之间的父子情分?”
贺知煜眼睛陡然亮起了一下,没有说话。
萧明征叹道:“以前,我也不是不信你,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