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就你叫八岐大蛇

渊海。

这里是海底的最深处，在千岛文化的传说故事中，这里连接着恶魔的巢穴，是世界上最凶险的地方。

任何光线在这里都会被吞噬，黑暗一片的海底伸手不见五指，海水因而也异常冰冷刺骨，本该柔软的海水,却在不知有多深的极强水压下，如刀割样挤压着血肉。

但令渊海更可怕的，还远远不是这些普通的表象。

误入这里的鱼群，或是强大的海中生物，如果侥幸没有被水压撕成粉碎，那它们将遭受更为恐怖的另一种袭击。

那是渊海内,来自恶魔的低语。

顷刻之间,鱼群与海中生物,便会被蛊惑前行，发了疯一样的在渊海游动，最终在恶魔低语的侵蚀下，全身腐烂溃败，从海中生灵，化成恶魔的奴仆。

它们在恶魔的操控下，会游出渊海外，到它们所栖息生活的海域中。

它们将狂躁攻击一切视线内的活物，最弱小的鱼类，也敢撕咬向体型比它大数倍，甚至是，以前将它作为食物的链端上层掠食者。

它们试图将渊海之外的生灵，与其同化，一点点扩大渊海的范围，直至有一日,将渊海扩大到，足以让连通渊海底部的恶魔们，从巢穴中涌出。

到时候,别说是海洋，哪怕是陆地上的生灵，千岛的人们，也将遭遇灭顶之灾，空前浩劫。

还是水神芙洛卡出面，解决了渊海的问题。

曾听说在青枫，有风神用一己之力，将一座座悬崖峭壁，夷为平地，化为适宜生灵居住的平坦地形，造就了如今青枫一望无际的青绿草原。

曾听说在归离，有位岩神召集众仙，征战四方，将充斥了妖魔鬼怪的禁忌之地，变成了如今九国中领土最广，人口最大，最适宜安居乐业，商业繁茂之地。

曾听说在炎域，有位火神降下陨石，将...将...

而水神芙洛卡为千岛所做的，就是释放神力，改造了渊海，传说水神将渊海内所有被污染的海水抽干，在上面建立了一座宫，其名为...水神宫。

宫殿的光芒驱散了渊海的黑暗，带来了温暖，水神的力量也令渊海下盘踞的恶魔，退避三舍，不敢再放出低语，蛊惑生灵。

并在数百年前，与大蛇的那一战过后，水神宫外就又多了一副殿，蛇神殿，作为战败者的宿命，大蛇与它的子民，生生世世将居住在蛇神殿里，拥簇水神宫，协助镇守渊海下恶魔的巢穴。

不过传说故事，终究是传说故事。

此时此刻，现实中的渊海，与故事中有着不小区别，首当其冲的就是光线，故事中在水神宫的光辉下，照亮了整片海域，模拟了如地面白昼样的阳光。

可实际上，渊海内只有若隐若现的几片幽光，还并不是从遥远最高处的水神宫发出，本应该亮起的宫殿，就好像干枯的油灯，熄灭灰暗，黯然无光。

苦苦在支撑着，没让渊海的黑暗再卷土重来，吞噬一切的，还是从附庸的蛇神殿中发出，那之前提到的，犹如风中残烛的点点幽光。

若再去仔细观察，会发现在蛇神殿上，殿顶的“装饰”是八个巨大的蛇头，而整个殿身的外面，布满了类似于”电路“一样的线。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些缠绕在殿神外的线，仿佛是在给蛇神殿输送着能量，支撑着大殿能够一直发出幽芒，不至于熄灭。

突然之间。

本来平静的渊海水流，就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力，开始剧烈波动起来，紧接着，如果有外人在场，绝对能一屁股吓得坐到地上。

因为只见到，那些蛇神殿上的“电线”竟然好似活物一样的，动了起来！

它们盘踞在殿身上，缓慢移动起来，浮动并不大，像是有意识地在控制，害怕破坏到蛇神殿本身。

所以...

应该说，它们本就不是电线，而是...身体。

这在接下来发生的下一幕，更得到了证实。

原本殿顶“装饰”的八个巨大蛇头，齐刷刷的睁开了眼睛，在昏暗的渊海内，就仿佛突然亮起了，八道投光灯。

只不过其中的有一道，明显颜色和另外的七道不太相同，那是...

充满了暴虐气息的红色。

嘶...

嘶嘶...

与吞吐信子一起的，还有危险又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渊海内悄然响起。

熟悉蛇类魔物的都知道，这是代表了它受到外界刺激后，全身进入了戒备状态。

可以看到，盘踞在殿身上的大蛇八个头，纷纷抬起，朝海面的位置仰望，如果能计算的话，会发现，其目光所投的位置，就是在海面上航行，闯入了渊海领域的阿斯托洛吉斯号。

起初，大蛇可能感知到了，闯入者并不是敌人，并没有恶意，因此也压制住了自身想要去攻击的欲望。

可随后，当阿斯托洛吉斯号离渊海的核心越来越近，也离大蛇越来越近，大蛇便开始变得暴躁了起来。

即便是其余的七个头，都在抑制将闯入者消灭的念头，可剩下的那个眼神发红的头颅，却依旧在持续不断的摇摆，做出要上浮的举动。

最后打破平衡的，还是源自于，终于，大蛇感知到了，在阿斯托洛吉斯号上，那“海之心”的气息。

不，准确来说，因为是仿造着水神的“神之心”而制成的，因此很有可能，大蛇将其误以为了是真正的神之心。

刹那间...

嘶...

嘶嘶！

大蛇的八个头都一起的暴躁了起来，整个蛇身缠绕着的蛇神殿，都因此而有点摇摇欲坠，要被大蛇给挤塌的感觉。

好在，别看大蛇的体型巨大，可是却意外的非常灵活，几乎整个过程没花一分钟的时间，它庞大的身体，就已经离开了蛇神殿。

八个头控制着身体，也不顾了它被水神所要求的职责，必须时刻守在渊海，寸步不能离开，大蛇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带起了整片渊海区域的水流沸腾，朝海面上猛烈游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随着高度的上升，大蛇周身开始出现了海中生灵，但无论是鱼群还是其余大型海中生物，都在这头大蛇的面前，黯然失色，好像大巫见小巫一样，逃跑般地四处游蹿，给大蛇让路，生怕会成为大蛇的猎物。

不过，其实大蛇看都没看它们一眼，在此刻大蛇的八头，十六双竖瞳眸子中，所紧盯的目标只有一个。

海面上的，阿斯托洛吉斯号。

如果此时从船上向海面下看，是能骇然发现，类似于海怪恐怖片中，那种巨兽要出水的惊悚画面。

“快...快看！”

最先有趴在舱室窗户边的乘客，发现了这一幕。

他的呼声引来了更多的人凑近过来。

“那...那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要从水下出来了！”

“是大蛇，是那头大蛇！”

大蛇庞大身躯所造成的海中阴影，起初还是一个点。

但随着大蛇的接近，这个从海面向下望去阴影点，正在以翻倍的趋势，面积越来越大，到后来，甚至能笼罩了一大片海域。

不过很快后。

通过阴影是可以发现，大蛇似乎是突然减缓了速度，且从原来的，好像利箭一样的笔直向上冲出水面，变成了在海中盘旋游动，好像盘山公路一样的缓慢接近。

这虽然放缓了速度，但对于海面的影响，却更为巨大。

由于大蛇的体型，任何动作都会带来正片海域的震动，现在它的螺旋上升，对应到海面，就是掀起了巨大的海中漩涡。

阿斯托洛吉斯号，在一波又一波的巨浪漩涡下，再也不是那个最大的海轮，而是如同一片水中落叶，显得无助又无力。

与此同时，原本就阴雨连绵的天空，如同终于支撑不住了，开始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雨点拍打在窗户上，光是激烈的雨声，就让里面的乘客们胆战心惊。

外加上现在外面可以用“灾难”来形容的怒涛海面。

“完蛋了...”

“预言是真的，那头大蛇出来了！”

“死定了，我们死定了...”

给予现在哀嚎一片的乘客们，心头最后一击的，还是那“轰隆”一声的水花迸裂声。

随之而后。

一个凶恶狰狞的巨大蛇头，从海面上破水而出，用它那红得瘆人的竖瞳蛇眼，直勾勾地暴躁凝视着，这个对于它来说，就好像海面上的玩具一样，阿斯托洛吉斯号。

光是大蛇的这一眼，就令无数乘客被吓得脸色惨白，有些人更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赵杰攥紧了怀中的全家福怀表，嘴唇发紫，控制室内的露子望着窗外的一幕，也是有点摇摇欲坠，银牙紧咬。

在露子身边的女占星术士，梅姬也好像傻了样，呆滞在原地，但她却是第一个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的人，继续用看不懂的术式，在试图操纵着已经有了点变化的海之心。

嘶...

嘶嘶...

蛇类魔物本没有声带，它们靠着呼吸来发出声音，在海底时没有参照物，可如今到了海面，才知道，原来光是嘶嘶声，就响彻到整个海域范围，穿透船身，直击在所有乘客耳边，让人背后发寒，脊骨冰凉。

它高高昂起着蛇头，光是从海面中竖立起来的身子，就足足得有四五个阿斯托洛吉斯号那么高，天知道如果再算上，那些在水面下隐藏没露出来的，那大蛇真正的体长究竟得有多少。

大蛇居高临下，就好像在俯视蝼蚁一样的，在俯视着船只。

这还仅仅只是八岐大蛇的一只头而已。

显然原本是八头奇出的，但在中间发生了点变故，所以最后只有这一只头。

可即便如此，身为从千岛历史神话中，就已经出现过的禁忌魔物，没人知道这头大蛇到底活了有多久，经历了多少的岁月。

但光是从能与水神交手，挑战水神，水神还接受了，真正将大蛇视为了对手来看，用比肩神明来形容，并不过分。

更何况，在九神时代前，大蛇本就是作为“神”被人们信仰着。

不过。

哪怕是神也有堕落的时候。

大蛇的这只头颅，最后确认了一遍，在阿斯托洛吉斯号上的海之心，并不是珍珠的水神之心，水神也更不在这艘人类的船上之后。

嘶！

蛇头狂吐信子，它的身体开始缓缓倒退，成弓形状的蓄力起来，谁都能看得出来，大蛇要发起进攻了。

通红的竖瞳闪烁着杀意，暴虐，疯狂。

在弓身到最大程度后，身躯的肌肉骤然发力，整个庞大蛇头好像离弦之箭一样的，朝阿斯托洛吉斯号，只用最原始的方式，猛烈撞击过来。

似乎只有这样，大蛇的这只头颅，才能得到满足的快感。

它享受在阿斯托洛吉斯号上，这些如蝼蚁样的人类，在它的冲撞下，所失声尖叫，在眼睛瞪大，满脸绝望与死灰。

这些来自人类的情绪，都好像是它的养料，又好像是催化剂，让大蛇的这只头颅，更加用力。

不过...

唯一让大蛇感到困惑的，有两点，一是为什么这些人类全都在船舱内，在甲板上的，只有寥寥几道身影。

二就是...

为什么在甲板上的这寥寥几道身影，见到它蛇头的撞击冲来，却并没有给它提供恐惧情绪，相反，甚至...

“哼。”

之前是大蛇的嘶嘶声，回荡在阿斯托洛吉斯号的人们耳边。

现在，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眼看头颅就要撞到船上，将船彻底掀翻，甚至一分为二的时候，突然一道似乎是...少女的冷哼声？

这个完全与此刻场景不相符的声音，突兀响起。

而接下来...

令所有船舱内的乘客们，也包括露子在内的一众千岛武士们，全部可以说是毕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

在甲板上时，他们见不到少女。

但当少女从甲板上，好像炮弹一样的疾射而出，以瘦小的身躯，去直面迎接那大蛇的头颅时，这个画面印在了每个人的视线内。

安本身就有着40级的属性，在礼装加持下，再融合了暗炎狼的属性值之后，光是底层基数，就已经直逼50级的大关。

那就更不要提，安还有“祈愿”所许下的，让自身实力翻下数倍的愿望了。

多个乘区的叠加起来，最终造就了，眼前这个真正可以被称“魔女”的60级安。

或许在80级的全盛期八岐大蛇面前，依旧不够看的，但若是只用来应付一个头颅的话...

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安挥动双臂，两侧的链爪一左一右，成夹击状，带起呼啸的风声，朝着大蛇头颅迎击而去。

都是高速移动的两者，眨眼间就发生了碰撞。

当初在上一次循环中，哪怕有海之心保护的阿斯托洛吉斯号，都在大蛇的这次撞击下，船身剧烈摇晃，险些翻身。

但这一次...

嘭！

两者中有一道身影，好似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而令阿斯托洛吉斯号上乘客们，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目瞪口呆到说不出话的原因是，这道身影的主人，是那头在上一秒，还不可一世，给他们带来恐惧的大蛇。

反观之前那道从甲板冲出去，此刻安然悬浮在空中的少女身影。

刚才动作太快，人们看不清少女的模样。

但现在...

血红色的两只爪子，跟着漂浮在少女的左右。

她全身是一套与此刻场景，极具有对比冲击性的贵族礼裙，不是那种大家闺秀的亭亭玉立款，而是一眼看过去，就能感受到其张扬与不羁的独特风格。

裙摆大开大合，在狂风中飘舞，正如她那因为礼装而一起变化，外侧是黑，内侧却是红的长长秀发。

不同于薇薇安在薪炎礼装下，从中长发变成了束扎马尾，安的改变，非但没有束缚头发，反而还好似更加放开了一般。

长发披肩，发量悄然暴增，好像瀑布一样直垂而下，连后背都能盖住，在发梢的尾端更是有小幅度的上扬，无异于是点睛之笔，更加衬托凸显了其张扬的本质。

少女整个人，在人们的眼里，优雅中又充斥着狂野，正如此刻明明是战场上，却身穿血红礼服。

带给人惊愕感，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人产生了违和感。

就算是有，也大气不敢出，心里极速掐灭了这个想法，不违和，哪里违和了！

要问为什么...

对面被少女一爪子给轰回水面下的，那个大蛇头颅，就是最好的原因。

以及，少女回荡在海面上，好似银铃一般，却又让人寒颤的恶魔般轻笑声。

“就是你叫八岐大蛇？”

“为什么非要主动送上门来呢？莫非你也是想...咯咯，和我一起来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