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女神裙摆

“巨石阵？”

路诤和其他人一样，是头上蒙着海豹皮的头套被押进地下岩洞的，不知道岩洞的出口处被一块块巨大的石塔围住。

除了科拿，她是一路追踪着那些伊努伊特人来到这里，见过地下岩洞的入口，“是的，这里应该是伊努伊特人的神殿一类的建筑，北极的气候难以支撑他们把建筑修筑在地表，所以他们把建筑放在地下了。”

“那下面果然就是诞生神殿么。”路诤说。

这时，北原希尹放出的信使鸟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顶部盘旋了一圈，然后俯冲下去，同时他们听见石头后面传来一声声枪声。

“那里在交火！”北原希尹回头对路诤说：“我先去支援，你帮我把她们看好。”

说着，他把背上托着的船员交到了路诤身上。失去了掣肘，他开始加快速度，这位冰系天王在雪地上用一种特别的姿势奔跑，普通人深一脚浅一脚的雪面对他来说犹如平地一般，简直像是在滑行。眨眼间，他就和后面的路诤等人拉开了距离。

狼牙担心细雪的安全，脚步也开始加快，这位伊努伊特人向导同样用了那种奇特的步法，不过他身上背着人，没办法像北原希尹那样轻松。

“别担心。”路诤对他喊道，“有船长在，没事的。要担心的应该是我们，小心别因为落单反而被敌人包围了。”

狼牙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是个猎人，不是训练家，论极地生存的能力他固然十分出色，但真刀真枪的拼杀起来却和普通人差别不大。留在细雪那边的人不少，不缺他一个。

北原希尹离去后，科拿丢出了她的精灵球，召唤出了冻原熊。冻原熊有着比雪橇犬还要敏锐的嗅觉，有它的守卫，轻易不会遭到偷袭了。

路诤和狼牙背着船员在雪地上走着，那两个船员已经陷入昏迷了，零下四十几度的寒风一吹，以鹿田英二的体质也有点扛不住。

他喘了几口气，回头对薇拉说：“你怎么样，能扛得住么？要不要找个地方挖个冰洞躲在里面，等船长回来找我们？”

薇拉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但她摇了摇头，用力裹紧身上的海豹皮裘，艰难地向前走去。

路诤扭头对狼牙说：“我们就地挖个洞吧，不走了。”

“也行。”狼牙考虑了一下，停下脚步。

在雪地上制造保暖的冰洞对他来说轻车熟路，他甚至不用亲自动手，科拿的冻原熊在他的指挥下轻易把雪地挖开，然后帝牙海狮喷水铸墙，没一会儿，一座简易的雪屋就搭建完毕。

路诤把昏迷了的船员放入冰洞，向薇拉示意：“下来吧。”

薇拉跃了下来，路诤一把接过她，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心里一惊，“你发烧了？”

薇拉还是摇头没有说话，路诤赶快解下自己的保暖外衣，披在她身上。

因为没有生火的设备，他们几个人只能蜷缩着膝盖在冰洞中挤在一起，以保持体温。

现在路诤夹在科拿和薇拉两个女孩之间，三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右手边的科拿倒是不拘小节，可能也是因为这并不是她本人的身体的缘故，她紧紧贴在鹿田英二这位大叔的胳膊上，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大叔身上的体臭。

路诤倒也没心猿意马的念头，他有心和科拿再就梦幻的事聊上几句，但这里的空间太过狭小，谁说句话其他人能听见，不是密谈的时候。

另一边，薇拉慢慢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路诤担心她因为睡着身体代谢降低导致失温，赶快轻拍她的脸颊，“醒醒，别睡！”

受到刺激，她微微睁开一道眼缝，但依然没什么精神。

“怎么样？你的意识还清醒么？”

“嗯。”薇拉轻轻哼了一声。

现在不是避嫌的时候，路诤干脆伸手绕到后面搂住她的腰，用手臂把她身上的衣服裹紧。薇拉的身体现在变得非常轻柔，一下子就靠在了鹿田英二左半边胸肌上。

路诤眼观鼻、鼻观心，做老僧入定状。

科拿在旁边对他眨了眨眼睛，妩媚地笑笑，像是在调侃。

路诤感觉有点无辜，现在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厚得像是熊皮，还能占到什么便宜？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似乎是个朋友间的玩笑，不知道算不算是他们已经混熟了的表现。如果能和这位冰天王搞好关系，也算意外的收获。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想讲个笑话给大家提提神，这时，他听到靠在他左边肩膀上的薇拉发出一声轻微的呢喃。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薇拉没有说话，她的双眼依然紧闭，狭长的睫毛浓密，只有苍白的、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轻轻翕动。

“你说什么？”路诤把脸凑过去，贴着她的额头。

这时，他终于听清这女孩的声音，她在轻声呼唤：“妈妈……”

路诤的杂念一下子消失了，他像是迎面被破了一桶冰水，最后他呆呆地看向冰洞的墙壁，心里忽然空荡荡的。

过了一会儿，上方传来一声鸟啼。

路诤惊醒，从冰洞底部爬起来，伸头向外面瞧去，只见巨石阵上空一只红白相间的鸟在那里盘旋。

“是船长的信使鸟，他把精灵抽调过来应该是来找我们的，那边的事他搞定了。”路诤一边说着，一边挥舞自己橘红色的保暖衣，向信使鸟示意自己的位置。

很快，远处一条黑线从巨石阵的背后驶了出来，那是由雪地摩托拉载的雪橇，穿着同样款式的保暖衣的人正坐在上面驾驶。

雪地摩托拉着的车队在冰洞口停下，北原希尹从上面跳了下来，对挤在里面的路诤几人说：“鹿田君、三田研究员，你们没问题吧？江碕君和上本君怎么样了？”

“我们倒是还好，狼牙也没问题，但江碕君和上本君还是那样，已经昏迷失去意识了。”路诤说着，和狼牙一起站在底部把那两名船员从冰洞底部托出去。

北原希尹接过船员，转头对顾城说：“水城君，拜托了。”

顾城从车队上跳下来，对昏迷的船员进行紧急诊断。

那两个人的遭遇他已经听北原希尹大致说了，这次的检查是通过瞳孔反应和眼球活动判断他们是否有脑损伤。如果确定寄生虫真的侵入了脑部，那么除了进行开颅手术，没有别的办法。

周亭也跳了下来，他探头向冰洞中瞧去，却见路诤和两个姑娘挤在一起，顿时瞪大了眼睛，“我去！这刚过去才多久，怎么已经快进到左拥右抱啦？”

“行了，别羡慕嫉妒恨了，分你一个还不成么。”路诤把体力耗竭的薇拉抱了起来，递到周亭手里。

随后，他和科拿从岩洞中先后爬了出来。他向车队瞧去，却见牵引雪橇的雪地摩托只剩下一台了，队伍中更是少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尤其是军方人员，现在只剩一个人了，反倒是那些女研究员全员无恙。

周亭把薇拉和女研究员们放在一起，然后返回简单介绍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你们走了没多久，那些家伙就从地洞里拼命往外钻，我们在洞口压制射击都不顶事儿，结果还是被他们冲出来了，被扎穿一架摩托的油箱，还死了几个人。没办法，只好引爆雷管把那个出口封死了，幸亏你们从别的出口出来了。”

路诤吃了一惊，“这么说我们的煤油储备不够了？”

“抢救回来一点，大概还剩3.8加仑不到一点。”周亭说着，朝后面挤眉弄眼，“但你放心，研究员都没事儿。”

路诤知道他的意思，第二环的任务只要求尽可能确保研究员存活，但没提到护航的军人和水手。

他的心情十分沉重，这里距离冰蓝未来号的登陆点足有20海里，只依靠单箱3.5加仑的煤油产生的牵引力，要拉载将近20个人，最多只够他们行进一半的路程。

北极的低温同样致命，那些研究员的体质本来就远远比不上他们这些训练家，而且这几天遭到掳掠，没有足够的食物和睡眠，只会更加虚弱。

北原希尹从后面走了过来，跳上雪地摩托，“出发吧。”

他们的车队向南行驶了一段，再次经过那片巨石阵。路诤看到巨石阵中躺着一具具北地伊努伊特人的尸体，地上的血已经冻上了，但大片的红色在白色的雪原上狰狞得吓人。

巨石阵中是一大片放射状的黑色，中心处塌陷下去，塞满了积雪和碎石，果如周亭所说，他们炸毁了出口。

“鹿田君，你还有剩下的雷管么？”前面坐在雪地摩托上北原希尹问。

路诤掏出七八根雷管丢了过去，之前为了救出北原希尹，几个军方人员几乎把存货都给了他。

北原希尹接过雷管，从精灵球里召唤出迷唇姐。迷唇姐眼中的红芒一闪而过，他手中的雷管忽地消失了，“加速离开，快一点！”

这是超能系的瞬间移动，通过预设好的精神道标，超能系精灵可以将人或者物品隔空传送过去。

北原希尹把设好延时引爆的雷管传送到了某个地方，然后在前排的驾驶座上坐稳了，腰挺得笔直。

过了一会儿，地面下发出沉闷的响声，接着是一连串的响声，随后地面开始明显的晃动，周围跟着他们跑的雪橇犬们发出“旺旺旺”的叫声。

“我靠！不会是地震了吧？妈个鸡这鬼地方这么多灾多难的么？”坐在路诤旁边的周亭不安地扭动屁股。

猜到北原希尹心思的路诤低声说：“是火山爆发了。”

“啊？”

不待听他继续抒发“我靠”之情，路诤转头看向远离他们的巨石阵，只见一阵地动中，远处的黑色石柱开始摇晃起来。几座位于中心的巨石像是废旧的古塔那样倒下，将其他的石柱也砸得倒下，如同是倒塌的多米诺骨牌。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了后面发生的事，他们扭头回望，都看到了巨石阵中心的石头隆隆倒下的那一幕。

“这是怎么了？”船员们困惑，而女研究员们则是呆呆地看着。

这时，地面再次发出响动，这一次的响声更大，像是地下沉睡千万年的巨龙从长眠中苏醒，它翻了个身，发出巨大的鼻音。

“嘭”的一声，一根黑色的尘柱冲天而起。

岛屿中心的巨石阵再也支撑不住了，随着地面激烈的起伏，雪地皲裂下陷，那些屹立了千万年的火山岩像是死去的鲸鱼那样缓缓沉入地底。

女研究员们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忽然喜极而泣，“倒了！它倒了！”

黑色的尘柱中隐约闪过几抹金红色，滚热的气体从那边珊珊而来。

“快走！地下火山要爆发了！”北原希尹催促。

“明白。”领航员踩下油门，把雪地摩托的功率提到最大，它牵动着后面五六个雪撬，把它们之间的绳子拉得笔直。

路诤回头来，忽然有点唏嘘。

那些北地伊努伊特人一代代把血肉作为柴薪投入初火中呼唤神的重临，不惜伤害别人，也不惜伤害自己，只为逃出这片雪牢。现在他们将伴随那座雪牢沉入了岩浆中了，连同那里的罪恶、野心和神的尸骨。

北原希尹对领航员说道：“不能走直线返航，油不够，得让船上的人派雪地车来接我们，怎么样，能和他们联系上么？”

领航员低头捣鼓着手里的设备说：“卫星电话还能正常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好像受到了强烈的电磁干扰！”

“电磁干扰？”北原希尹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天。

随着地底岩洞的毁灭，每个人都放松下来，他们也随着北原希尹的目光抬头看天，此刻北极的星夜是一片晶莹闪耀的黑色，像是一片被黑曜石打造的镜子。

在那片镜面上，星辰如同一片银色的碎钻，其中最亮的是大犬座的天狼星，最显眼的小熊座的北极星，犹如悬挂着的十字，闪着红芒的是天蝎座的心宿二，除此之外还有大熊座的北斗星……仿佛此刻整个宇宙都在他们的头顶旋转。

周亭叹了口气，“有一说一，如果换成是隔壁圣斗士片场，现在这个氛围真的很适合领悟个小宇宙什么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北原希尹问。

领航员低头看向卫星电话上的计时功能，“现在是是11月1日的下午2点42分，距离极夜降临已经过去两天了，下一次看到日出，是明年的2月16号。”

“原来已经到极夜了么。”北原希尹盯着天空出神。

这时，远处的地平线上亮起了一片绿色的光彩，很快那片光彩流淌着横贯天空而来，它摇曳着，如同一团不断跳跃的火，又像是在风中翻飞的绸缎。

片刻后，绿色的光河边缘又出现了淡淡的紫色，紫色的光河和绿色的光河互相缠绕着，它们相交的地方出现层层叠叠的蓝色。

光影交错着变得更加浩大，很快化为一片无限大的幕布，彻底遮盖了他们的头顶，透过幕布看去，刚才银色的星空变成了一片闪着荧光的绿色。

其他人被天空中出现的美震撼了，“这是什么？”

“是极光，”北原希尹说，“伊努伊特人称呼它为莫拉娜的裙摆，是寒冬女神出行时翻飞过天空的花裙。不过这么浩瀚的极光，想必莫拉娜女神今天是盛装出行。”

他转头对领航员说：“极光是太阳风被地球磁场捕获，与大气层撞击产生的电离现象，刚才干扰你通讯的就是它。选一条路线，目标是离这里最近的海岸，等太阳风过去，通讯就能恢复，到时候再让冰蓝未来号来接我们。”

领航员很快选定好了路线。

他的计划是从这里先向南行驶4.6海里，去往当初他们曾经避过风的废弃岩洞，生火休息并补充食物后，再掉头向东行驶5.2海里抵达群岛边缘的一处无名海岸。但他们的煤油储备不足，最后的一段距离可能需要配合雪橇犬进行徒步。

众人顶着寒风向南行驶，两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当初出发时的火山岩洞内修整，等待极光结束。

北原希尹照例带着狼牙和细雪外出狩猎去了，这次他们的人数更多，需要更多猎物补充能量，除了饥肠辘辘的研究员们之外，还有十几头嗷嗷待哺的雪橇犬。

路诤拢着袖子，站在洞口。

周亭和顾城走近了，周亭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路爷，有一说一，这次的任务也没你说的那么难。算是有惊无险吧，老家伙给力全程带躺，似乎没咱们什么事，除了老李，一点儿损失也没有。”

路诤没他那么乐观。

虽然关于斯瓦洛格和神印地的大部分疑问都得到解答了，但他心里仍然隐隐的有点不安，现在任务只进行到第二环，按照他的经验，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最多只进行到一半。

他盘算着之后可能还有什么遭遇。

一部分的威胁来自于被怪花临死前产生的寄生虫侵入脑部的那三名船员，以及尚处于昏迷状态中的李麒坤等人。如果被梦幻基因侵蚀，他们的身体很可能出现变异而变成敌对的怪物。

还有另一部分威胁来自于北极本身。伊努伊特人的神话中除了关于初火的记载，还有另一场注定要冰封整个世界的“维列斯维塔大风暴”。但现在他有点不确定这场大风暴是在隐喻导致梦幻灭绝的二叠纪三叠纪大灭绝事件，还是只是一个在背景板里出现的预言。

他想着这些问题，抬头盯着天空绚烂的极光出神。

顾城说：“路爷，我想了一下，我也觉得我们只要能安全撤回船上，这个副本应该就结束了。你不是说，北原希尹和他的同伴当初是在一座金字塔里被寄生，然后全死在那里的么？”

“我们刚才逃出来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老家伙搞错了，那不是一座金字塔，而是巨石阵，或者说是一座倒埋于地下的金字塔。按照系统提示，那里应该就是诞生圣殿。我记得之前你说的，你的任务就是要探索诞生神殿，除了没遇到圣子有点遗憾以外，主线应该算是圆满完成了。”

周亭在旁边不住点头，“诚哥说得对。”

但这段话落在路诤的耳中好像是石头落入水中泛起了丝丝涟漪，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回头扭头看向顾城，“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主线剧情圆满完成？”

“不不不！是上面那一句！”

顾城想了想，说：“呃……应该是，没遇到圣子有点遗憾。”

路诤的脑中像是被一道闪电劈过，他打开游戏系统，把副本简介又读了一遍：“我知道违和感从哪里来的了！”

“哈？”周亭和顾城两脸懵逼。

“圣子！是圣子！”路诤大声说：“这个副本的名称叫‘圣子祭坛’！但是我们在诞生神殿里没有找到圣子，圣子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