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产

天气越发炎热，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行宫虽比皇宫凉爽，但午后的太阳仍然能让人感到灼热的气息。

树上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几个小丫头举着长长的竹竿，一蹦一跳地去粘那树上的蝉。

生怕这蝉鸣吵到殿内的宛姨娘午休。现在宛姨娘可金贵了，她们不敢有一丝懈怠。

就在这时，一脸汗水的玄青带着同样额发湿漉漉的沁雪来到东偏殿。两人衣摆上都带着些许尘土，面色疲惫。

看得出来是快马加鞭，急匆匆赶来的。

“嘘！姨娘在午睡。”沁云赶紧比了个手势，小声说道。

两人会意，都放轻了声音。

“人已带到，那我便先行离去了。”玄青对着沁云说。

“好，有劳你了。”沁云轻声说道，这还是沁云第一次对玄青有这么好的脸色。

他摸了摸后脑勺，一时间有些不自在。奇怪，真是奇怪……

“沁雪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都要被吓死了。”

沁云一见到沁雪就忍不住倾诉起来，她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沁雪。

与沁云跳脱的性子不同，沁雪显得十分稳重。

“那我现在先去收拾一番，等小姐醒来，我就去给小姐把脉。”

自己这一身脏兮兮，汗哒哒的衣裳，实在不好靠近小姐。

“好，那你快去吧。”沁云点头，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沁雪来了就多了一个帮手。

一刻钟后，东偏殿内。

宋静宛靠在床头，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她的左膀右臂终于集齐了。

“奴婢拜见小姐。”将近两月未见，饶是沁雪再稳重，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儿激动的神色。

“来了就好，以后便又是我们主仆三人了。”宋静宛心中也有些触动，伸出手虚扶了沁雪一把。

“小姐的事儿，沁云都同奴婢说了。奴婢先为小姐把脉吧。”

“好。”宋静宛朝沁雪伸出手，露出细白的手腕。

沁雪将手搭上去，皱着眉，许久没说话。直把个沁云急得都快跳起来了。

“小姐这脉象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大概还有几天？”宋静宛问道。

“至多七日。”这是沁雪根据宋静宛出现呕吐现象的时间推算出来的。

“知道了，那便准备行动吧。”

床幔投下的阴影遮挡住宋静宛的面容，她缓缓展露一抹笑容，那笑容仿佛夜色中悄然绽放的罂粟，美丽而致命。

一旁的沁云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自从跟了小姐，她的良心好像就一点点消失了呢。

昨夜下了雨，一早起来空气中就弥漫着泥土与花草交织的清新香气。

明明还没显怀，宋静宛却双手捧着腹部，小心翼翼地踩着步子朝正殿走去，那炫耀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正殿的下人顿时头都大了，宛姨娘怎么又来了。

这几日宛姨娘天天往正殿跑，一坐下就挑剔这儿挑剔那儿，可把她们这些奴才好一顿折腾。

可偏生人家挑剔得有理有据，还怀着王爷唯一的孩子，连王妃都拿她没办法。

宋静姝倒是还算镇定，她看着宋静宛捧着个假肚子当宝，心中就忍不住讥笑连连。

自从怀了孕，又得了时章不会将她送走的承诺后，她这妹妹是越发嚣张起来。

罢了，就让她再做两天梦吧。

宋静姝笑起来，亲自上前扶着宋静宛坐下。

“妹妹快坐，不用行礼。”

“那就多谢姐姐了。”宋静宛声音恭敬，面容带笑，但眼里却是明晃晃的得意与挑衅。

宋静姝就当没看见一样，面色从容地走到上首坐下。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宋静姝喝了口茶，正等着宋静宛如往常一样挑剔这正殿里的东西。

结果却看见宋静宛突然捂住肚子，面色痛苦，连坐都有些坐不稳了。

“疼……肚子好疼……”宋静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姨娘！你怎么了？”沁云脸色大变，神情焦急。

宋静姝蹙眉，怎么？今天是想玩儿动胎气的游戏？

宋静姝有些不以为意，也好，这可是妹妹自己找死。

她盘算着时间，那药效应当已经过了，待会儿太医一来，自然会发现宋静宛根本没有怀孕。

“快去叫太医！”宋静姝指挥紫珠去寻太医，然后又对着沁云道。

“将妹妹扶到我床上去吧。”

于是沁云和沁雪赶紧左右架着宋静宛，朝内殿走去。

宋静姝余光瞥过宋静宛刚才坐的椅子，一团刺目鲜红的血迹让她再也移不开眼。

血？怎么会有血？

宋静姝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这定是宋静宛的小把戏。

但内殿里宋静宛的痛呼却一声高过一声。

“疼……好疼，沁云我的肚子好疼……”宋静宛嘴唇发白，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在无人看见的方向，沁雪快速地塞了一颗药丸在宋静宛嘴里。

“姨娘……你再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到了。”沁云泪如雨下，哭得一抽一抽的，一旁的沁雪眼眶发红，但内心震惊。

沁云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果然，离开小姐之后，她就退步了。

谢时章几乎是和太医同时到的，他大步跨进来，眉峰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时章……”宋静姝开口唤他。

谢时章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越过她，掀开帘子走进内殿，声音焦急。

“阿宛！”

宋静姝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也走进内殿。

“王爷，妾的肚子好疼……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宋静宛颤抖着嘴唇，神色悲戚，似乎不敢说出那句话。

“阿宛，你别乱想。太医来了，让太医替你看看。”

谢时章满面心疼，将宋静宛半抱在自己怀里。

黄太医闻言立刻上前把脉，他就是之前在良妃宫里替宋静宛把脉的人。

感受着手下越来越微弱的脉象。黄太医心里咯噔一声，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王爷，这……宛姨娘的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你这无用的奴才定是看错了！”

谢时章瞬间暴怒，伸手提起黄太医的衣领，不敢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宋静姝看着谢时章情绪失控的模样，心里格外不是滋味。他就那么期待宋静宛肚子里的孩子吗？

“王爷……王爷息怒，下官不敢撒谎啊！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位宛姨娘的身子啊！”

黄太医急声劝道，谢时章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但面色仍然沉得能滴出水来。

而宋静宛听太医说孩子保不住后，就眼神空洞，愣愣地盯着床幔，仿佛连疼也感受不到了，整个人毫无生气。

谢时章看着她这个样子，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宛姨娘的身孕已两月有余，胎儿已初初成型。下官给宛姨娘开一剂催产药，得将死胎产出体外才行。”

宋静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她那法子只会让宋静宛有怀孕的脉象，却并不会让人有小产的脉象啊！

难道宋静宛真的怀孕了？

不可能！她是再三确认过才敢让宋静宛假孕的。

想到这儿，宋静姝心头突地一跳。难道宋静宛早已识破了她的计谋，如今这一出是想反将她一军？

正想着，宋静宛已将那一碗催产药喝了下去。

“王爷，下官是男子，不方便。还需王爷找个稳婆来，照看宛姨娘产出死胎。”黄太医对着谢时章说。

“王爷，奴婢就行。奴婢的母亲是接生婆，奴婢从小耳濡目染也会这些。”

沁雪扑通一下跪在谢时章面前。谢时章点头，现在去找稳婆，一来一回得耽误不少时间。

这沁雪是阿宛的贴身婢女，应当没有坏心思。

于是几个丫鬟搬来屏风，将宋静宛遮住。

沁云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对着谢时章和宋静姝行了个礼。

“屋内血腥气重，王爷与王妃去外殿等待吧。”

几人离开内殿，只余几个打下手的丫鬟端着水盆子进进出出。

“黄太医，阿宛为何会突然小产？”走出内殿，谢时章才敢问起。

他怕当着宋静宛的面问，宋静宛会更加伤心。

“这……王爷，宛姨娘体内含有大量麝香。”黄太医说着低下头，不敢看谢时章的神色。

刚刚赶到的良妃娘娘，一踏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心中顿时燃起怒火，谁敢谋害她的孙子？

“麝香？这邀月宫里哪来的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