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去吧。”陶林点点头,与余子江一同往边上走远了一些,免得妨碍了法医科警员的工作。
正午本应该是阳光最充足的时候,可如今的天空并非空湛蓝无比,加上这荒凉的烂尾楼浸着血色,实在是阴森凄凉。
陶林的手一直插在上衣口袋里,直到一阵短促的手机震动,这才把手连带着手机一起抽出来。
有两个人给他发了微信消息。
一个是陈蕊,发的是一张量度十楼足迹的照片,还有一句简单的话——39码。
烂尾楼里灰尘大,鞋印便很清晰地印在了地板上。
另一个则是莫时秋:“这组足迹我看得很清楚,它与11月6日郑萱坠楼案案发现场的足迹有相同特点,着力点在脚掌内侧,可以肯定它是同一个人的鞋印。”
陶林寻思了几秒,最后把另一个手也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在陈蕊的信息聊天框上飞速打下几个字。
“有打斗痕迹吗?”
“很奇怪的是,现场并不凌乱,足迹也很整齐,我觉得没有打斗痕迹。”陈蕊立刻回答。
接着她发过来好几张现场照片,事实的确如她所形容的,两串不同的鞋印直接延伸到了烂尾楼边缘,没有任何的挣扎迹象,就好像冯仪茗是心甘情愿被牵引到坠楼地点似的。
陶林没有继续给陈蕊回消息,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光标闪烁在信息栏里,而他自己仿佛出神了一般,紧盯着陈蕊最后发的几张现场照片。
“嗯?瞅什么呢?”余子江听到他的话,立刻凑了过来。陶林也丝毫不掩饰,将手机往他面前递了递。
“怎么会这样呢?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余子江忍不住呢喃出了声音。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烂尾楼的受害业主,会聚众在这栋烂尾楼附近进行直播讨伐。”陶林说。
“我想凶手把冯仪茗引到烂尾楼阳台的借口应该是——让她过来看看这些业主聚众的样子。只要她往前微微探身,凶手用力一推,就能轻松地把冯仪茗从没有任何护栏的破楼里推下来。”
“尸体最后的死状是面朝下的,也能证实我的猜想。”陶林最后说。
他凭空描述了死者生前最后一刻所经历的恐怖,虽说合理,但没有可观的证据,所以只能称之为猜想。
“照你这么说,我得好好查查这次的抗议聚众是谁组织的了。”余子江叉腰叹了一口气。
“关于这个方面,我们刚刚已经进行过问询了。”余子江身边一名警员翻开手上的笔录本,递到了他的手上。
“这次的抗议聚众是在微信群里集体策划的。关于锦江花园的烂尾楼,可以说是民愤积累已深,最后一呼百应,就有了今天的自发聚众事件。”警员对余子江说道。
“第一个提出要集体示威的人名叫王昊,是这栋烂尾楼的受害业主之一。”他说着,为余子江指了指笔录上的名字。
“他的经济条件怎么样?”陶林立刻接过话问道。
“王昊,男,32岁,R城外国语中学的一名体育老师,除了银行房贷以外,没有别的外债。”余子江看着笔录本上的信息,回答了陶林的问题。
“外国语中学是一群民办贵族学校,这所学校的教师待遇极高,处于中上游收入水平。”陶林扶着下巴说道。
“这么说他的经济条件还算乐观,与冯仪茗的矛盾冲突还没有彻底激化。”
“这个无良房地产商实在是太可恶了,多少人奋斗几十年就为了有个安定的住所,现在却落得风餐露宿的下场。甚至有人家破人亡,连孩子都跑来维护权益……”余子江低头看着资料,一字一句照着念了出来。
这是王昊在询问时的原话。
“看来这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愤青嘛。”余子江重新抬起头说道。
“这种热心肠的人,就算自己的生活没有因为烂尾楼受到多大影响,也会由于同情心,而积极地替别人打抱不平。”陶林自顾自地呢喃起来。
“但这样的人有一个缺点,他们的情绪更容易被煽动。”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向了身边的警员:“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现在去要一份,下午拿给余队。”
陶林试图从聊天中,分析出谁是那个说话最具煽动性质的人。
“明白。”警员利落地答应下来,边跑去完成任务去了。
“从现在的情况看,这次的直播算是自发组织的群体聚集事件,时间和地点都是在微信群里共同讨论出来的,不存在特定的领导者。”余子江最后合上了笔录本。
“连环坠楼案又有很明显的作案规律——案发时间都发生在星期天。既然凶手无法成为微信群的主导者,那他是如何引导业主在星期天举行直播活动的呢?”余子江看着陶林问道。
“星期天是996上班族的休息日,示威直播是在早上九点半开始的,整好是大家刚睡醒,慵懒躺在床上刷手机的时间。”陶林说。
“业主们想让直播的曝光度更大,就自然把示威时间定到了案发时间段。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凶手不需要做更多计划,是需要利用业主搏关注的心态就好了。”最后他小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顺势低头,手指在屏幕上刷动了几下,社交网页上立刻更新了几十条新闻,其中有很多是关于今天“坠楼直播”的讨论。
词条的热度还在持续走高,受害者姓甚名谁也已经被曝光出来了,谩骂声更是满天飞。
警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有办法彻底进行言论管控,毕竟纸包不住火的。
“发生直播坠楼这种事故,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是免不了的了,凶手实在是太狠了,受害者因为烂尾楼的恶行,现在被正反复鞭尸,这无疑是对死者的二次伤害。”陶林皱眉呢喃了一句。
就在这时,余子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不敢怠慢,立刻接起了这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