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但他没有追问,而是浏览着屏幕上密集罗列的资料。
论文、实验数据、还有各个时期报告的电子备份都一一收集在此。
闻绪随意点开了几份材料,快速浏览了一遍其中内容,大部分都是难读的专业术语,但还是能迅速捕捉到里面“麦角酸衍生物”、“LSD-29”等字眼。
“你们这个研究方向......”闻绪挑了挑眉,“很危险啊。”
李雨游没有作声。他的眼神停留在屏幕上,里面的资料他一清二楚,跟他埋藏的记忆能够完美契合。
闻绪看着看着突然好奇:“但里面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有的,”李雨游平静道,“有我曾经的名字。”
闻绪明了地“啊”了一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繁多的备份终于见底,最后一份文件是组内成员的基本信息。
点开后,人名与相应的照片跃至以前,从左到右依次写着刘先明、兰青、陈徊、常瑗瑗、严若云、游羽。
闻绪端详了那张照片很久,转头看向李雨游:“看来我一直叫你李医生,确实是叫错了。”
曾经朝夕相处的人脸就这样摆放在面前,而其中大部分都已跟自己天人两隔,李雨游下意识闭上了眼。虽然他知道这是逃避的行为,而现在不是他能够逃避的时刻。
“我们组,确实一直在做麦角酸衍生物相关的研究,”李雨游缓慢地说,“准确来说,LSD-29是我搞出来的东西。”
第41章开端
烂尾楼附近有一座桥,是过河的唯一通道,一桥分隔两地,桥往西全是脏乱差的地界,除了来这边买便宜的菜,没人会特意过来;而桥往东,再走上几百米,则是有模有样的城镇。
烂尾楼当然修在西边,有一说一,它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楼,毕竟都没有房子的轮廓,只有几道高墙,围出一块空地,成了流浪汉休息的好地方。
当然还有一些流浪小孩。
“怎么又多了一个?上次来好像还只有五个呢。”
“养不活就只能丢啦。你多过几趟桥就会发现,今天多一个,明天多两个,很正常啦。”
“感觉新的这个不行,太瘦了,个子又小,感觉活不长。”
“那就来世投个好胎啦,快走这里好臭。”
游琴第三次在凌晨过桥。她住桥东,来桥西找一位故人,但来了三趟,每次等到深夜也寻不着对方踪迹,只能无功而返。
深更半夜,行人寥寥,流浪汉呼呼大睡,几个精力旺盛的流浪小孩眼睁睁把她盯着。游琴从篮子里掏了半瓶水扔过去,被几个小孩一抢而空。
他们全都跟流浪汉挤在烂尾楼的空地里,只有那个新小孩默默蹲在桥头,也不去争抢这半瓶水。游琴记得每次路过时,新小孩都安安静静抱膝缩在原位,大概是知道自己没有身体优势,其他小孩为了半个馒头大打出手,他只能当一只桥头底下的兔子,睁着双圆眼睛啃几片菜叶子。
游琴走过去问他:“你不渴吗?不想喝水?”
她其实知道自己多半是白问,这群流浪小孩没几个能听懂话。不过这新来的倒意外地听明白了。他指了指旁边一棵树,最矮的半截枝头挂了一个捡来的小塑料袋。
游琴沉着地观察了他一阵子,继续问:“怎么不去另一边?那里可不止一棵树。”
这句话新小孩理解了很久,但依旧听明白了,他指了指天上,游琴看懂了他的意思,这边能晒到太阳。
还挺聪明,知道收集冷凝水,也知道阳光才能带来冷凝水。虽然他肯定不懂是什么道理,但有敏锐的观察能力。可惜观察能力顶什么用?游琴看着他,能凭自己那小脑袋喝到水,但食物抢不过其他人,过两天还是得饿死。
大概是年纪到了,也可能是寻不到故人带来的怅惘,游琴在这一刻做了一个决定:“起来,你跟我走吧。”
小孩比预料中还要懂事聪明,不哭不闹,能从脸色看懂游琴的情绪。可惜就是胆儿比较小,经常被路过的狗吓到。
游琴是一个退休女教师,未婚未育,身体这两年也不太好,经常跑医院。她原本想让把小孩弄到自己名下,托人办手续时才发觉自己孤寡老人达不到收养条件。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留在家里吃口饭,就当养了只兔子。
既然没去办手续,游琴也懒得给他取名字,从头到尾叫他“小游”。
不知道小游的出生日期,只能凭骨龄大概判断年纪,小游六岁左右时依旧比别的孩子瘦小,语言表达方面也没什么天赋,但比想象中还要聪明。游琴好几次买菜回家发现他在偷偷做自己老教材上的数学题。游琴心血来潮替他简单批改,发现十三道题全对。
游琴第一次觉得有些遗憾,小游没有个正式身份,都不能正经上学。
好在办法总比困难多。游琴重操旧业,亲自替他辅导起来,但一个人教的内容有限,游琴工作几十年,在学校还有些人脉,老城区的学校监管不严,就把小游送去旁听,也拜托以前的同事单独给他开小灶,有什么活动也尽量让他参与。
小游十二岁那一年,学校组织去偏远村落游学,认点花花草草,他也跟着去了。回来后游琴问他:“好玩吗?”
“不好玩,”小游头摇得像拨浪鼓,“有大狗,可凶了。”
游琴拿他没有办法,哭笑不得:“你胆子这么小,以后我不在了可怎么办。”
一语成谶。
小游快成年的时候,已经能够独立看懂很多论文,早已经超出了游琴力所能及的教育范围,她对他的未来有些担心。而更让人忧心的是,她原本勉强支撑的身子骨随着时间流逝已经越发不行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游琴厚着老脸做了最后一件事,她联系了她第一届学生里最出色的一个,刘先明,听说现在在军事科学研究所做项目。
游琴是在一个小医馆去世的。小游哭了三天三夜,守在医馆没有离开。后来医馆的人都劝他,你要继续好好学习,才对得起游琴为你付出的精力,小游才在看着游琴入土之后,打通了刘先明的电话,在那之后,小游第一次来到十一区。
锋利,严格,冰冷,无情。这是小游对十一区的第一印象。他有一点认生,总是觉得局促不安,好像路过的每一条街都在对他严格审视。
有人带着他做了很多考核,完成试验的时候他反而还安心一点。考核结束后两周,他见到了刘先明,这位中年人带着一个金框眼镜,对他笑得很和蔼。
“我给你一些材料,你先自己学一学,”刘先明说,“之后我带你进我的项目组。”
小游把材料接过来,重得险些抱不住。
“你的身份和手续,我会替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