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牵着一只惨白的小手,而那小胳膊拐向老头子的身后,以至于秦辰根本看不见对方的样子。
“他是谁?!”
“什么谁?”
“还装!!”原本惊恐的秦辰只觉一阵莫名的怒意上涌,他几步冲到老头子身边,向他身后看去,“出来!你到底是谁!”
“大人,你怎么了?”
“......”
秦辰沉默了...因为老头子身后什么都没有,再看他的手,发现只是握着一根透明的棍棒。
哪里有什么惨白的小孩?
“大人,你是不是不舒服?防化服是不是没有密封?过滤器正常工作吗?这里的气体成分很复杂......会干扰认知的......”
“你手里的是什么!”
“高硼硅搅拌棒,”老头子主动摊开手向秦辰展示,“实验室里很多东西成分不明,不适宜直接用手接触...用这个...安全。大人,我建议你不要再用手直接去拿那些试管。”
说着,老头子主动用棒子在杂乱无章的桌上挑开一些废旧器皿,展示用途。
其中一只倾倒的细口瓶中流出一滩淡绿色的粘稠液体。
“这什么东西?”
“很难说,看颜色像是某种中间过渡溶液...或者失败的次品...老头子不懂这些,瞎猜的,呵呵呵。”
秦辰皱眉,这里的一切都让他不适。
除了奇怪,就是奇怪,还有一种弥散的令人心悸的感觉,本能上催着秦辰想逃离此地。他不耐地催促道:“你到底要带我验收什么?”
“啊...这边,应该就在这边!大人,您随我来!”
老头子赶忙上前领路,二人继续往实验室深处走去。
......
穿过一段长廊,前方出现了岔口。老头子领着秦辰向右转,但秦辰习惯性往左看了一眼:
“等下,那是什么?”
左边的大厅中间上方,有一截断掉的机械臂,而正下方...一个巨大的透明球体摔碎了一半,另一半向鸡蛋壳一样卡在地面。
秦辰觉得眼熟。
老头子倒是警觉,神色慌张地似乎要拦住秦辰,并赶紧劝道:“东西不在那边!”
秦辰可不管,他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左边的大厅!来到破碎的透明球体旁...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秦辰就是觉得自己见过这东西...
他沿着球体转了半圈,试图找到那个能激活记忆的细节,却始终回忆不起来。俯视、平时、甚至蹲下来寻找角度,都没有发现不寻常的地方。唯一的细节可能就是浮灰挡住了视线,秦辰看不清球体内部。
又转了半圈回到了原点,这时老头子已经夯吃夯吃地追了过来:“大人呐,大人呐,您可不要这样乱跑呐...老头子追不上...”
“你说,实验室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个老头子真不知道哇...”
“那你把这个球体撬开看看!”
“这个......”老头子犹豫,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棍棒,向后退了两步。
“你躲什么?”
“老头子没有躲,老头子只是觉得咱们走错了方向,应该...应该...去那边...”
秦辰愈发觉得蹊跷,他伸手敲了两下球体,‘咣咣’的声音,似乎很沉。又顺手一抹上面的浮灰...
只见一张煞白的孩童侧脸从内部紧紧贴着球体内表面,因为挤压,面部已经出现了变形!
就好像在贴墙偷听外面的动静!!
秦辰抹灰看见它的同时,它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被看见了!二人四目相对,持续了足足一秒钟!
那一秒,秦辰觉得血液疯狂往脑袋上涌!
然而...
一眨眼,那煞白小孩扭头钻进了球体深处,消失了!
...
“大人,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老头子走到秦辰身边,将怔住的秦辰喊醒,这一次,他都懒得问半个字,一把抢过老头手中的工具,二话不说就开始撬那球体!
“大人...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
“咣当!!”
破碎的半球体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从下面翻飞起一片灰尘...尘埃落定...再一次,空无一物。
呵。
秦辰心中冷哼一声,因为他确定这一次绝不是幻觉!
老头又在絮絮叨叨地问着些什么,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并假模假样地检查秦辰防化服的密封口...但下一秒秦辰一把死死掐住了老头的脖子!
直接将对方悬空举了起来!
“我的耐心已经耗完了。接下来我给你三个数,你必须用十个字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就敲碎你的颅骨!!”
“唔唔唔唔......”
“三。”
“唔唔......”
“二。”
“......”
“一!”话音刚落,秦辰另一只手举起工具就往老头脑袋上砸,那棍棒带着空气尖啸的动静,丝毫没有半分手软的迹象!
“哇!!!”
老头子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突然嚎啕大哭!
这一幕倒是秦辰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哭声起了作用,秦辰瞬间茫然...几秒后,只能默默将对方放回地面。
老头子往地上一瘫,哭得更大声了!
足足哭了两分钟,才啜啜地开口,一开口便镇住了秦辰:“我感觉...我感觉...我已经死掉了。”
...
“我五岁以后,就被丢弃在这里...”
“他们像丢垃圾一样将我丢在盥洗池里...然后说我...说我是个残次品...不配进行实验...”
“我记得飞船轰鸣的声响,看到数百艘先进的舰船喷着蓝色的光,缓缓升空......那一夜后,我便只剩一个人了......”
“我爬,使劲爬...顺着水渠爬进了废弃的尸坑里...我我我......”
老头子又是一阵嚎啕。
罢了,继续道:“我饿晕了...最后...吃了好多......呜呜呜,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我被抛弃在实验室附近,我哪也去不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一个活人都没有了,一个活着的都没有了...”
“然后一天夜里,有一个大人乘着飞船回来了。”
“他看到了晕倒的我,并给了我吃的,将我救活...他说他是观察者,是奉托斯加德·劳极克大人之命来寻找一名阵列帝国的军人。”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如愿找到......他似乎很惆怅......”
“他犹豫了一会,突然问我,愿不愿意参军?”
“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是大人跟我说,从今往后我就是‘阵列帝国十三阵士团的一等列士长’!我的任务就是看守实验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并允诺我,只要我能完成任务,之后便会派人接我离开这里,送我去贝塔层。”
“我每一天都尽职尽责,我每一天都期盼着大人能回来接我...可是我病了...我不断地咳...我......”
“我守了很多很多年,变成了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头子。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我注意到实验室里还有一个活人!是个形迹可疑的小孩!”
“起初我震惊于他居然藏了这么多年?!”
“可后来,我才发现,他......好像就是我......生病时候的我......”
“老头子不愿意承认...但老头子其实明白自己好像......只是一个死了很久......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