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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前,天佑帝正在演武场和白过招。
他褪下外裳,扎紧手腕,朝白九道:“你不必和朕客气,尽管使出真本事来。”
近日身心疲惫,天佑帝已经许久没有练武了。冬猎那日,他同那刺客过招,居然三十招之内都未将人击杀,实在失败。
趁着小七那孩子注意力都在小白身上,他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多锻炼,于龙脉恢复也有益。
他摆好架势,示意白九动手。
白九是个直愣性子,天佑帝让他不要留情,他就真的使出全力,赤手空拳就冲了出去。
在他的认知里,陛下天下第一,打他绰绰有余。他若留手,就是对陛下的不尊重。
和他预料的一样,陛下十招之内就将他打趴下了。
白九跪下:“陛下英明神武,卑职甘拜下风!”
天佑帝嘴角带笑,伸手扶他看来他身体也没多大问题,只要近日小七不作妖,一切都能回归正轨。
只是他的手还没挨到白九的衣袖,时间就回溯了。
跪着的白九依旧站在他对面,朝他就冲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晃神,刚猛的拳风就到了他的面门。
天佑帝被迫后仰,然后接着过招。
第二次,失了先机的天佑帝用十五招才将白打败。
时间再次被回溯。
第三次,用了三十招。
第四次,用了五十招。
第五次,天佑帝越打越烦躁,越打手越软。五十招过后,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察觉不到时间一直被回溯的白九反而越打越精神,一拳下去直击天佑帝胸口。
天佑帝体力不支,手下慢了半拍,胸口正中一拳,连退数步后,险些没站住。
一旁伺候的冯总管惊呼:“陛下!”
天佑帝朝他摆手,强忍着没揉胸口,暗自咬牙:小七那混蛋又怎么了?
都让他带小白去上书房了,狗牌也送了,还有什么不满,至于一直回溯?
白九吓得要死,连忙上前:“陛下!”
天佑帝站直身子,尽量让自己平静:“朕无碍!”
白九瞧着他满头大汗,有些担忧,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道:“陛下,要不您先和国师练练那个什么调理气息的太极?”朝廷内外对于陛下体虚的传闻他也知晓。
起初,白九是不信的。
但今日过招下来,他有些担忧。
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得委婉提醒一下。
天佑帝脸黑:“都说了朕没事!”
那是什么眼神?说的又是什么话?
什么叫让他先练太极?
这是在说他不行?
天佑帝气闷,偏偏还没办法解释。
就在他气得快厥过去时,时间再次回溯。天佑帝一秒又活了,在白九冲过来前,一秒喊停。
白九急刹车,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疑惑的看向天佑帝:“陛下,不是说要卑职陪您过几招吗?”
天佑帝一本正经道:“朕突然想起还有点政务没处理,今日就不过招了。”幸好,幸好,他还来得及挽尊。
“冯禄,摆驾回长极殿。”说完就下了演武场,不太从容地上了龙榻。
白九看着远去的御撵挠头,满头雾水:陛下不是才从长极殿出来?怎么又回去了?
是我哪里惹陛下不高兴了?
白九还在猜缘由,这头御撵彻底远离演武场后,天佑帝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又活动了一下快散架的身板。
冯禄转头,他又一秒坐正,然后吩咐道:“改去上书房,尽快!”他倒要看看小七那家伙在搞什么幺蛾子。
御撵立刻改道往上书房去,不到一刻钟,就进了上书房。
门口的守卫想通报,就被冯禄制止了。天佑帝一路顺畅的进了上书房,老远就听见上书房外有人打架。
冯禄揪住一个匆匆跑出来的侍讲问:“里头怎么了?”
侍讲看见天佑帝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跪下。
冯禄不悦道:“让你回话,跪什么跪!”
侍讲连忙道:“七皇子和五皇子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天佑帝三步并两步跨进上书房,冯禄让所有人在外头等候,然后跟在天佑帝身后往里走。
两人行到课室不远处的一根立柱后,就瞧见两个小团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掐得不可开交。
天佑帝还没来得及过去呢,赵砚就输了,然后时间重新来过。
这次天佑帝一出演武场就加快了进程,赶在侍讲出来前进了上书房......这次,赵依旧输了。
但好像没有上次惨。
待到第十次时,天佑帝早一刻钟就到了,他只站在立柱后默默的看着。
这孩子还真是倔强啊!
能连来十次就为了赢!
天佑帝突然发现了自己儿子的小小闪光点:小七这孩子也不算太笨,至少知道每次都找准小五的弱点。
原以为是个胆怯懦弱的孩子,特定的时候也有几分血性。
小五素来喜欢招惹小七,打一架也挺好,狼崽子总要打过后,才知道对方好不好惹。
战斗进入尾声。
赵小五是彻底被打服气了,哭着喊饶命。
赵砚站了起来,髻发散乱,像一只胜利的小公鸡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躺在地上哭的五皇子,肃声道:“那你现在和小白道歉!”
五皇子抽抽搭搭的坐起来,哭着朝被六皇子抱着的小白道歉:“对,对不起......呜呜呜呜......”
赵砚抱过小白,从他身边经过。
五皇子吓得一抖,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他走远,张口嘴又开始嚎。
赵砚回头瞥了他一眼,他立刻闭嘴,止啼效果立竿见影。
待赵砚完全瞧不见人影后,也只敢抱着自己腿抽抽。
二皇子笑了一声,嘟喃一句:“有趣。”就进了课室。
他一走,四皇子立刻也走了。三皇子左右看看,赶紧走过去扶起五皇子,小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下次别惹小七。”
五皇子泪珠子还在不断的往下掉,边抽噎边呜咽问:“呜呜呜呜,小七,小七好凶!”
他靠着三皇子一撅一拐的往课室内走。
待上书房外彻底没人了,天佑帝才从立柱后面出来。他站了几秒,得了消息的柳翰林就匆匆跑了来,朝他一拜,跪下请罪。
天佑帝及时制止他请罪的话,吩咐道:“上书房上下不准提及两个皇子打架的事,待会请个太医给五皇子看一下伤势,该擦药的擦药。”
柳翰林疑虑:“那七皇子那边?”
天佑帝:“七皇子那边你不用管,朕亲自过去看看。”
柳翰林眸子微转:传闻果然没错,陛下近日很是宠爱七皇子。
天佑帝说完,转身就往下书房去。
下书房各宫的下人早就被拘束在各自的屋子里不许出来,小路子出来带路,朝天佑帝和冯总管行了一礼后,就七拐八绕,绕过前排的屋子往最偏僻的角落去。
待到了赵砚临时的处所,天佑帝拧眉:“小七怎么住这?”
小路子小声回:“沉香姐姐说,先前安排屋子时因着七皇子没有正式进学,新屋子有又收拾出来才安排了这。”
这屋子又矮又潮湿,连日头都很难晒到。
什么没有正式进学,都只是借口吧。
他记得老二没有正式进学前,住的就是上书房最好的,朝阳东次间。饶是这样贵妃还是不满意,又遣了人来特意布置一番。
小七这孩子不哭不闹的,想来这五年都被人忽略嫌弃惯了吧。
他记得第一次见时,小七就说很多人欺负他。
天佑帝心里发酸,有些恼恨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不闻不问。他走多余的人,从冯禄手里接过赵砚的斗篷,带上面具推开门走进去,抬眼在屋子里搜寻一圈。
小孩儿坐在木质的地板上,头发散乱,嘴角乌青,却格外小心细致的给小白包扎着。
听见有脚步声,立刻抬头喊:“六哥,你拿小白的小肉干来了吗?”看到是天佑帝时,惊喜的喊了句:“九九?你怎么来了?”
受伤的小白看到天佑帝也呜呜的叫唤起来,等赵把它放到地下,它就围着天佑帝开始打转。
天佑帝没理会小雪狼,坐到赵砚身边,把披风给他披上,伸手擦了一下他脸上的灰,温声道:“陛下听闻你和六皇子打架,让卑职过来瞧瞧。”
赵砚脸上痛,嘶了一声,往后微仰。听完他的话这才惊慌起来:“父皇知道了?父皇是不是很生气?”他打架的时候也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就有些后怕。
天佑帝又拉过他的手上下检查,确定只是有些许淤青后才放心下来。接着从袖子里掏出玉容膏,掰过赵砚的小脸,给他淤青的地方除了点了药膏,哼笑道:“你还怕陛下会生气?”
赵砚:“怕,我怕父皇会怪母妃。”
天佑帝:“怪你母妃做什么?”
赵砚委屈,方才打架的时候都没哭,这会儿眼眶倒是红了:“五哥说他母妃嫔,我母妃是婕妤。我打他,是以下犯上,父皇肯定会怪我母妃没有管教好我……”
天佑帝:“那你是故意打五皇子的吗?”
赵砚连忙摇头:“没有,是五哥先偷拿我的哨子,又打伤小白的。”说到哨子,他忙在衣袖里掏了掏,递到天佑帝面前,眼眶蓄泪道:“你给我哨子,好像被五哥摔坏了,吹不响了......”
说完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
天佑帝叹了口气,用手擦了擦他的脸:“好了,别哭。坏了就坏了,我下次再送你一个好的就是。”
赵砚吃痛的往后躲。
天佑帝继续道:“陛下圣明,既是五皇子的错,他必不会怪你,也不会怪丽婕妤。”
赵砚小心求证:“真,真的?”
天佑帝点头,赵砚又迟疑:“那,那云嫔娘娘禁足出来了怎么办?五哥说,云嫔娘娘的位份比我母妃高,等云娘娘娘出来一定会替他出气,教训我母妃的。云娘娘娘好凶,先前就把半夏姐姐的脸打肿了。”
这孩子,一天天的操心这么多,怪不得太医说他忧思过重。
天佑帝摸摸他脑袋,笑道:“那让你母妃努努力,说不定等云嫔娘娘禁足出来前,她也成丽嫔了。这样她和云嫔的位份就一样,云嫔就没办法教训你母妃了。”
赵砚挠头,小脸纠结得要死。
天佑帝挑眉,尽可能扮演一个很好的开导者:“小七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砚吞吞吐吐,最后还是道:“可是,可是母妃说父皇不行,她努力不了......”
天佑帝:!!!!
什么叫不行?
怎么就努力不了了?
天佑帝咬牙,觉得有必要在儿子面前给自己正名:“你母妃胡说八道,小孩子不要什么都信,陛下他很行!”
赵砚歪着头,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那,那父皇鸡、鸡能站起来吗?
这次是过不去了是吧?
被质疑的天佑帝恨不能站起来尿给他看。
他在这开导他,这孩子却在他肺管子!
真真是一腔真心都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