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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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十五年五月十一，孝贤皇后的孝期终于满了，宫里的众人也纷纷都换了下孝服，但也不敢过于出格，毕竟两年前皇帝在孝贤皇后灵前大发雷霆的事，众人依旧是记忆犹新的，谁也不想去主动给他们那位乾纲独断的皇帝上眼药。

这日给甄嬛请了安，众人从慈宁宫出来，便纷纷各自回宫了。

不过如懿却在慈宁宫门口专门等着海兰，“咱俩好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了，不如就今儿去本宫的翊坤宫坐坐？”

海兰原是不想答应的，自打生下永琪之后，她便减少了和如懿之间的往来，等如懿封了皇贵妃之后，她更是从不主动去找如懿了，但两人毕竟也没有在明面上撕破了脸皮，况且皇上在两年前应承了等孝贤皇后孝期一过，便册立如懿为皇后，她此时和马上就要走马上任的六宫之主翻了脸，对自己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和姐姐聊聊天了，只是前些时候在孝贤皇后的孝里，也不好在宫中玩闹。”

如懿听了海兰的话，眼神悠远，望着养心殿的方向，缓缓道：“要本宫说啊，何苦为了一个死人为难活人呢？”

这话，海兰是不敢接的。

孝贤皇后活着的时候，皇上对她所出的孩子的重视，海兰是知道的；孝贤皇后去世后的这两年，皇上无论是去灵前奠酒，还是为她写下的悼亡诗，海兰也是知道的。

所以，对于海兰来说，她虽然不想得罪如懿，但她更不想得罪弘历，所以，海兰只是笑了笑，无意识的伸手轻轻抚了抚身上的淡青色纳纱蝴蝶纹单氅衣。

如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了什么，只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着，“无论富察氏活着的时候什么样，但如今她毕竟已经去了，咱们活着的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

海兰习惯性地点了点头，但依旧没有说话，如懿已经许久不曾这么亲亲热热的和她说话了，今日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两人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走着。

如懿今日难得的没有让容佩扶着，所以，容佩便和叶心一路默默跟着。

叶心和如懿身边的惢心倒是相熟，毕竟两人都是从潜邸的时候便开始服侍主子的，虽然不在一个屋子里，但是重华宫毕竟不比东西六宫，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大家总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可这个容佩却是后来皇贵妃娘娘从粗使奴才里淘来的，跟他们这些人并没有任何交情，况且她总是虎着一张脸，仿佛谁都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

两人走了不多会，便到了螽斯门，如懿便停住了脚步，她看着螽斯门上写着满汉两种文字的匾额，轻声道，“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宫中设立螽斯门和百子门，为的便是以此来祈求子孙繁盛，从而帝祚永延。”

海兰静静的陪着她站着，她也看着螽斯门的匾额，以前的时候，她也强烈的祈盼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想借着孩子在后宫里混出个名堂来，等真的生了永琪之后，她却只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让他健康快乐的成长。

“姐姐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海兰不痛不痒的安慰了如懿一句。

虽然说如懿确实不年轻了，但是苏绿筠生璟妍的时候也已经三十三岁了，金玉妍生皇九子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六岁了。

如懿转身看向海兰，“其实，本宫并不在乎自己还能不能生孩子，海兰，在本宫的心里，永琪就是咱们的孩子。”

海兰心里一惊，她担心永琪会走上永璜的老路，但又觉得永璜会被养育在如懿膝下是因为诸瑛早逝，而永琪还有自己这个额娘，皇上应该不至于让她将永琪送给如懿。

“姐姐能记挂永琪，是永琪的福气。”海兰斟酌着如何打消如懿的念头，“只是永琪这个孩子终究是天赋差了些。”

其实才不是呢，自打永琪进入上书房以来，无论是皇帝还是上书房的师傅，就没有不夸永琪天资聪颖的。

如懿闻言，只是看着海兰笑。

海兰一时也摸不透如懿究竟是什么意思，便也只能在一旁陪着笑。

“海兰啊，你可知道，宫中子嗣不丰，终究是皇后的失职啊。”

终于，如懿看着“螽斯门”三个字说了一句，可这句话，她也没法子接，虽然皇上曾经说过会册立如懿为继皇后，但是毕竟她现在还不是皇后，那如懿这话里的皇上指的不就是孝贤皇后吗？

此刻，海兰已经无比后悔自己今天一时心软和如懿一道走了。

“皇上说女子年纪太小生育不好。”最后，海兰只干巴巴的说出这么一句。

如懿嘲讽的笑了笑，“海兰，你也是从潜邸出来的老人了。富察氏进门之前，哲悯皇贵妃生育永璜的时候可才十九岁，富察氏自己生育大公主的时候才十七岁，也没见的皇上说他们年纪太小啊。”

海兰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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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却忽然转身，用力的握住了海兰的双手，“海兰，你应该知道，这宫里头必须有一个关爱嫔妃、疼爱孩子的皇后，才能长久安稳，不至于人心浮动。”

海兰皱了皱眉，倒不是如懿的话，如懿的自私，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而是如懿那长长的护甲刺的她手腕生疼。

“姐姐的意思是？”

“你是妃位，虽然皇上不算喜欢你，但是你有永琪，皇上终归还是看重你的。如今富察氏的孝期已经过去了，但是皇上却不提立本宫为后的事，看在你我的姐妹之情上，你会帮助本宫的，对吗？”如懿仰着头，认真的看着海兰的眼睛，仿佛笃定海兰一定会答应似的。

海兰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原先，她以为如懿是想要她的孩子，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如懿是想要大家的孩子啊。

“姐姐也知道，自打生了永琪之后，皇上再也没有召我侍寝过，即便到延禧宫坐坐，也只是说两句永琪的事便走了，我即便想向皇上进言，怕是也没有机会啊，况且，上头还有纯贵妃和嘉贵妃……”

一股忧伤萦绕在海兰的脸上，让一个失宠的妃子去向皇帝进言立后的事，无异于让她去送死，确实残忍了一些。

如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海兰，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有本宫，你恐怕也没有机会生下永琪。”

“姐姐，您听我说完，我想着不如我去找纯贵妃姐姐商量商量，她位份高，而且皇上向来也敬重她？”海兰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心里想的却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如懿的脸色立刻好看了起来，她笑着道：“本宫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本宫的，等本宫成了皇后，定然少不了你的体面。”

“那我先去找纯贵妃姐姐商量，等有消息了再来找姐姐？”

“嗯。”如懿轻轻应了一声，算是放行。

海兰立刻扶着叶心的手便往东六宫的方向走去，不给如懿一丝再算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