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樱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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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琅华的丧仪十分隆重，不能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自大清立国以来，肯定是从未有过如此隆重的丧仪的。

在大清的历史上，皇帝为了逝去的皇后屡屡打破祖宗规矩的倒也不是没有，世祖章皇帝便因为过分宠爱孝献皇后，在其死后，为其治丧的规格甚至超过了皇帝，不但命令四品官员以上、一众公主、命妇全部亲临泣奠，还命满洲八旗二三品大员亲自抬棺，最令后世诟病的是，这位世祖章皇帝竟然将原先伺候孝献皇后的太监和宫女三十人，统统赐死了。

面对皇帝的极度悲伤，总理皇后大丧仪的履亲王允祹、和亲王弘昼等人有心讨好皇帝，却有些不得法。《大清会典事例》中所记载的圣祖仁皇帝孝诚仁皇后、孝昭仁皇后、孝懿仁皇后、孝恭仁皇后和世宗宪皇帝孝敬宪皇后的大丧仪倒是可以作为旧例参考，只是他们翻阅了这些旧例之后，总觉得这些旧例根本无法表达此刻皇帝的哀伤。

但是他们又不敢援引孝献皇后的丧仪，因为这次超高规格的丧仪在《大清会典事例》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并且这孝献皇后一未系帝谥，二不曾升祔于太庙神龛之上而是只供奉与孝陵的隆恩殿的西暖阁中，三是他们的皇帝在将原属小祭的历代皇后忌辰致祭之礼全部升格为大祭之时，并未升级孝献皇后的忌辰致祭之礼。

最后还是和亲王弘昼一拍脑门子道，“咱们干啥一定要在《大清会典事例》里头找旧例呢，《大明会典》为啥就不行呢？咱们和大明都在一个皇宫里头住着，再说了，当年咱们满人入关，那可是他们大明的臣民苦苦哀求的，我们大清这是继承了大明的天下，所以，《大明会典》也用得。”

于是包括允祹、弘昼、户部尚书、工部尚书、户部右侍郎、工部右侍郎在内的一行人联衔向皇帝上奏：大行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忽值崩逝，正四海同哀之日。

于是，天下臣民一律为国母的崩逝而一起服丧

弘历对他们的办事能力无疑是满意的，可这却苦了从未经历过如此盛大的丧仪的皇子公主们。

尤其是永璜，虽然有叔叔、叔祖们帮衬着，可他身为皇帝的长子，皇帝唯一已经大婚且已经及冠的儿子，真是哪哪都需要他，甚至他比他的大妹妹这个大行皇后所出的亲生女儿更加忙乱。

他收到大行皇后在德州薨逝的消息，连王府都没有回，便即刻和五叔带着人马赶赴天津迎丧去了，然后便是扶灵回京、治丧。

三月十七日到了京城，弘历的銮驾终于浩浩荡荡地到了京城地界，原本是打算直接抬着大行皇后的梓宫回宫治丧的，可是弘历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定更要将大行皇后此番东巡所乘坐的御舟也要一同运进京城，于是只能先让大行皇后在通州芦殿暂厝，在京王以下三品官以上的王公大臣狠狠哭了一场。

这御舟终于弄进了京城，大行皇后的梓宫也运回了她生前所住的长春宫，王公大臣、福晋命妇、公主嫔妃又得狠狠的哭。

但是不管怎么样，皇子们是哭的时候得跟着一起哭，等哭完了，还得奠酒，可虽说是皇子们，除了永璜已经及冠，永璋已经十四，剩下的那几个，永珹不过十岁，永琪不过八岁，这两个倒是能在额娘和奶娘的指挥下将这奠酒礼行了，永瑢、永璇都还需要奶娘抱着呢，别说奠酒了，便是能完完整整磕个头都艰难。

等到三月二十五日，大行皇后移灵到观德殿的时候，永璜觉得自己都快要站不住了。

自打三月十二日他出京迎丧开始，一直到如今，他别说好好睡一觉了，便是好好吃一顿饭喝一通水都不曾，水陆道场中那108名僧人诵经祈福的声音如同隔着一段厚厚的城墙般从他的耳边轻轻飘过。

永璜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这一抖，整个将他都清醒了，虽然他的头痛是就跟几十匹马踏过似的，但他还是坚持着行完了奠酒礼。

正当他要放下酒杯的时候，弘历狠狠脚踢向了这个已经成年的儿子，“不忠不孝的东西。”

跪在永璜身后的永璋年纪更小，这几日他也累的够呛，此刻见到自己的皇阿玛竟然踢了自己的大哥一脚，他甚至忘记了哭泣，只诧异且惊恐的看向弘历。

弘历这一看，更来气了，“好好好，你们这两个没有良心的东西，身为人子，却如此冷漠，毫无一丝悲痛之意，简直无情无义，不孝至极，朕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

“皇阿玛，儿臣……”永璋想为自己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阿玛，儿臣知错了，您要相信儿臣，儿臣的心里是有皇额娘的，儿臣的生母走的早，皇额娘对儿臣的照顾和关爱，儿臣都是铭记在心的！”

永璜到底大了几岁，他试图用往日和富察·琅华之间的温情时刻来打动弘历，弘历的面上也确实有了些动容，他如今已经年近不惑了，膝下不过六个皇子，说一句子嗣不丰也不为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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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妾相信大阿哥和三阿哥并不是有意不孝的。”

忽然一道有些粗嘎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所有人的眼神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头都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只见如懿已经从跪着的人群中站了起来，婷婷袅袅的走到了弘历面前，“弘历哥哥，大阿哥和三阿哥素日都是好的，今日他们肯定不是有意不孝的。”

听见如懿的话，苏绿筠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她啊，什么叫做有意不孝？

但时刻在大行皇后的灵前，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她不能动手，所以，苏绿筠只能用眼神狠狠剜了如懿一眼。

永璜是真恨啊，经过他这位养母的一搅和，只怕他今日要被皇阿玛狠狠责罚了，二话不说，他立刻膝行到弘历面前，深深叩首，“皇阿玛，儿子是因为过于思念皇额娘才会神情恍惚，已经皇额娘还在世呢。”

永璋毕竟年纪小，不太会辩解，只跟着大哥狠狠磕头。

如懿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淡淡道，“永璜，本宫教过你，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诚实，如今在大行皇后的灵前，你为了不受惩罚便巧舌如簧，你的良心能安吗？”

果然，弘历的怒气被成功的激了起来，他嫌恶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儿子，“好的很啊，你们当初嫉妒永琏永琮，如今大行皇后薨逝，焉知不是你们背后捣鬼所致？！你们想要储君之位，是吗？”

弘历不怒反笑，却比发怒更让人觉得恐惧，永璜和永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那朕告诉你们，等过了大行皇后的孝期，朕就让你们出继宗室，朕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儿子。”

永璜、永璋、苏绿筠闻言，都呆愣在原地，如懿却一脸骄矜的模样，仿佛自己干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