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祭礼十分宏大,虽然不是年终的呼克塔安,但也是为冬日向天神祈祷,同时表达恭敬迎接增曲女神的到来。
冬季苦寒艰难度日,但这是女神对草原的厚爱,冬雪过后草场更加丰茂,也是让被吃光的草重新抽芽,这是草原顺应时节的智慧。
他们懂得上天赐予的东西要同样回报,牛羊吃了草那就要给予它们休养的时间。
获琨部首领落座后发现好多部族首领都在,他赶紧凑过去寒暄一两句,以往与他不太亲近的首领各个笑脸相迎,毕竟能被请来的都是效忠大单于的。
获琨部首领被划为自己人,得到空前的热切欢迎。
“大单于大阏氏到!”
穆图苏格与陆禾月相携而出,脖子上戴着的正是那条波斯项链,其中意义不言而喻,获琨部首领悬起来的心总算是放回去。
有首领夫人眼尖,发出疑问,“大阏氏身上的斗篷,似乎是朔北纹样。”
“没错。”陆禾月笑着解释,“我带来的绣娘教会很多朔北人织布绣花,她们合力织出一块布送给我,制成斗篷在今日穿上,也是显示齐国与朔北亲如一家。”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连连点头,觉得大阏氏实在是大国风范,更是惦念着朔北子民的生活,真是可亲可敬。
“这项链似乎是波斯的风格。”有夫人看陆禾月频频抚摸项链问道。
陆禾月笑容更浓,“这是获琨部首领献上的,说是一片忠心我不忍心拒绝。”
今日之后获琨部首领真就是没有任何退路了,这么多人都听着呢,左贤王就算是再大度也不会接纳他。
但获琨部首领也是个英雄人物,当即端着酒碗站起来,“共祝大单于万年!”
山呼万年中夫妻二人站起来,共同接受所有人的敬酒。
大祭司穿着威风凛凛的法衣,上面坠着无数饰品,稍稍动作就有声响。
有奴仆捧上角帽,穆图苏格上前亲自为他带上,陆禾月听不懂的朔北语从他嘴中说出来,晦涩难懂仿佛上古之音,她只听到里面似乎有增曲之类的发音。
大祭司摇晃着往祭台上去,陆禾月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朔北祭礼,十分好奇地打量着。
随着大祭司敲响了第一声鼓,人们纷纷低头将右手放在胸前,这是对即将到来的天神的敬意。
远处雪山巍峨阳光洒落在那片洁白上,金光万丈是朔北人口中的天神衣袍,马头琴悠扬飘向远方有彩衣少女站在祭台下歌唱。
歌声于四野响起,少女们呼应着彼此唱起向天神祈祷的词句,
大祭司再次敲响手中的鼓,却惊起了远处的海东青,飞越雪山之巅发出嘹亮的声音。
陆禾月没有听过这样苍凉的歌声,与其说是迎接神明更像是送别,旷野之上的回响更添忧伤。
四下寂静没有人敢发出声音,低头聆听着大祭司的低吟浅唱,只有衣袍上的银饰在泠泠作响。
陆禾月十分恭敬站在一旁,虽然她并不信仰朔北的天神,但作为大阏氏这是应有的态度。
这场祭礼漂亮极了,大祭司年迈的身躯在祭台上似乎焕发新的生机,边唱边跳接近一个时辰才停下,雪山的金光天映照台上,仿佛是天神对这场舞蹈的回应。
“天神看到了我们的祈愿,这是天神的旨意!”有人大喊道。
穆图苏格没想到会有如此神迹,他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陆禾月,“哈兰格雅,这场神迹为你而来。”
“我?”
还不等陆禾月问他这句话的意思,台上的大祭司摘下面具,指着她的方向说道,“这是增曲女神的爱女,天神赐给我朔北的恩典!”
寂静之后整个草原都沸腾了,人们争先恐后地呼喊着哈兰格雅的名字,更有奴隶冲过去试图跪在她脚边,被哈图给拦下来了。
但人们的狂热不减,他们看向陆禾月的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向往,好似是虔诚信徒看到庙中金身。
获琨部首领率先跪下高呼哈兰格雅,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选错。
周嬷嬷和宝宁尽力护着陆禾月,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太可怕了。”
“宝宁说得对,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陆禾月却岿然不动,她静静看着同样在喧闹中默然的穆图苏格,终于放下心。
原来他还是在利用我,我们还是互相帮助的盟友,没有比这更好的关系了。
这么多天萦绕在她心上的疑惑被解开,她甚至有种临风纵马的从容。
陆禾月轻拍宝宁的手,“不用担心,放开我吧。”
宝宁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听话地放开手,然后拉着周嬷嬷退下去。
这种场合陆禾月是要穿礼服的,似乎世间锦绣繁华都压在身上,一把青丝被金玉牢牢固起,鬓边流苏荡出柔婉的弧度。
朱红衣裙落在地上,似乎划出一道血痕,真正是天上人间难得一见,果真称得上女神的爱女。
她向前两步站在哈图前面,那些激动的人慢慢安静下来,他们看着大阏氏有些自惭形秽,他们真是太失礼了。
然后陆禾月终于动了,她缓缓屈膝行了个万福礼,“既然是天神旨意我自当为朔北尽心,这是天神恩典朔北更是对大单于的厚爱,天命之子乃穆图苏格!”
陆禾月面对这么多人没有任何胆怯,音调柔和但声音不小,所有人都听到这句话,然后就是更大声的欢呼。
这不仅是对神旨的欣喜,更是对大单于的敬爱。
穆图苏格回到陆禾月身边,牵住她的手,“阿月,你也是这草原的主人。”
陆禾月是贵女惯有的端庄笑意,“大单于说的是。”
帕米达躲在帐篷后面,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慌慌张张往自己的住处跑,把消息写在羊皮卷上传递出去。
或许是海东青都感受到了这份急切,以最快速度展翅飞翔,半天之后就落在了左贤王的驻地,负责这件事的人不敢耽搁捧着纸条进入帐篷。
“王爷,这是帕米达送来的。”
左贤王正搂着女奴,听到之后立马把人推开,“我不是让她好好待在那不要轻举妄动,怎么这么快就又送信了?”
“好像是关于大祭礼的事情。”那人战战兢兢道。
不出意料听到了左贤王勃然大怒的声音,“什么?王帐那边举行大祭礼没有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