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禾月还是没有吃完一整个,咬两口就放在一边了,她现在真是吃不下东西。
穆图苏格抬手抚摸着她的鬓发,因为一直在出汗已经被打,贴在脸颊上平添几分可怜。
“你真的还好吗?”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陆禾月笑道,“只是看起来虚弱而已,千秋寨的药还是值得信任的。”
傻姑娘,真是个傻姑娘。
他看着还在微笑的陆禾月,对于他们来说想出其他办法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需要时间等待才能除掉左贤王。
等了这么多年他也不在乎多几年,可陆禾月偏偏选择最危险的一个办法,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
“穆图苏格。”少女突然开口唤回他的心神。
他倒好一杯热水放在床头,只等着变得温凉再递给她,“你说,我听着呢。”
“你明知道我不会真的有事,为什么还要星夜赶回呢?”
这个答案就连穆图苏格都没办法立刻给出来,他也在想自己为什么如此急切,哪怕正值关键时刻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差池,但他还是坚持想要见她一面。
“阿月,我只是想见你,所以来见你而已。”
陆禾月伸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我们会赢的,我一定会让你赢的。”
她的目光那样坚定,似乎在说一件苍天都认可的事情,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她。
换做从前穆图苏格肯定会高兴,自己离大权独揽只差一步,马上他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单于,再也不用受制于左贤王。
可他高兴不起来,他只想要让陆禾月像从前一样,而不是脸色苍白地躺在这里。
陆禾月并不知道穆图苏格在想什么,独自沉浸在未来的美好中,“草原一统百姓们就再也不用分开生活,左贤王驻地的人跟着部族放牧就好,我们也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穆图苏格倏忽间瞳色深沉,心口似乎轻飘飘地溢出什么。
没错,安稳的日子,有阿月的日子。
他要和阿月在朔北生活下去,想要迎接她口中的安稳。
穆图苏格从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谁,每次看到篝火边相悦的男女,他都在偷偷观察。
那些欢笑眼泪都太过于激动,他不需要被喜欢牵动,那样只会耽误自己的大业,可天神送来了一轮东山月。
明明想要操纵人心的是自己,可现在他先一步献上了真心,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只要阿月永远都不离开,就算是动心又能怎么样。
穆图苏格立刻接受了这份变化,至于除掉陆禾月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无上荣耀也需要有人分享不是吗。
床榻上久久无言,两个人相对而坐都没有开口,直到外面传来能清清楚楚听到的风声,似乎还夹杂着什么。
“下雪了。”穆图苏格解答她的疑惑,“朔北的雪是有声音的,明天早上就能看到大地变成一片雪白,那是女神留下的踪迹。”
“京城也下雪,但没有这么大阵仗,真想出去看看。”陆禾月面露好奇。
然后就被一把拉进穆图苏格怀里,“你想都别想,现在出去肯定是要着凉的。”
说完他还把被子裹在她身上,似乎风会突然长了眼睛钻进来,不偏不倚吹在陆禾月一个人身上。
看着他这样对自己,陆禾月干脆把身子压上去,让他撑着这样就不用使一点力气。
然后悄悄放开自己缩在枕头下面的手,那里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还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刚才她在赌穆图苏格的态度,是打算留下自己还是干脆动手掐死,毕竟成婚当晚他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她不确定在意识到真心的时候,他会不会第一反应就是送她去死。
但幸好赌赢了,从今以后她在朔北会拥有更大的权力,因为穆图苏格真的喜欢她。
宝宁曾经问过她,“小姐,只要我们瞒着外面就好,何必非要吃下这个药粉呢?”
“瞒过其他人很简单,可我要的是逼一个人看清自己。”她眼中满是雀跃。
宝宁没有听明白,“那小姐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她可不管什么看清不看清,小姐躺在床上才是最重要的。
陆禾月没有再和她解释,有些事情就算是最亲近的宝宁也不能说,那是她一个人的计谋,也会一个人享受成功的喜悦。
比如现在靠在穆图苏格怀里的她几乎压不住笑容,谁说心不是能被算计来的,她这不是成功了吗。
不过也这不算是欺骗,她也压上了自己的一部分真心,他们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穆图苏格抱紧她,满心柔情化作缠绵的话语,“雪是神女对草原的恩赐,四季轮回朔北人向草原索取了太多,唯有冬日落雪能让万物休养生息,这也是朔北人与草原的相处之道。”
“怪不得你们奉增曲雪山为神女,人都是喜欢春暖花开的,我当时还想不明白。”陆禾月向后仰头躺在穆图苏格怀中,“落雪洁白也能够掩埋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么长时间的谋划,就是为了能够将左贤王拉下来,让朔北以及所有人都知道,大单于只有一个。
穆图苏格手臂发力把人向上带,这样能让她低头就触碰到陆禾月的脸颊,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人无所适从。
要是换做从前她肯定会红着脸躲开,再骂两句登徒子才算完,但今天陆禾月却任由他这样做。
穆图苏格觉得这是很好的开端,阿月对他也是有情意的。
陆禾月则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在做什么,她完全沉浸在左贤王被除掉后的畅想中,到时候她作为大阏氏可以掌握一部分权力,朔北内部的事她不想插手,但可以为千秋寨谋求更好的生活。
或许可以让中原的弟兄加快离开的速度,毕竟谁也说不准朝廷的想法,要是哪天脑子一热又要追剿前朝遗孤,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或许她可以把左贤王驻地的那块牧场要过来,那里和西域很近方便来日离开。
两颗心只隔着皮肉在一起跳动,似乎十分亲近却永远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