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和自认为十分体贴,等到大单于将朔北的事情料理完才求见,免得忙乱之中打扰到对方,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可真等穆图苏格进来,他被对方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不明白是发生什么了,可都已经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不合适也得硬着头皮说啊。
穆图苏格满身火气无处发,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怒,使团其他人简直是如坐针毡。
“大单于,我等是奉皇命出使朔北,如今也该回去复命了。”薛和摆出真诚笑脸道。
穆图苏格如今刚刚除掉左贤王,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对于这千里迢迢来求和的使团,能见一面已经是看在陆禾月的面子上。
照着他自己,怎么也要吊个几天,让他们尝尽慌张失措才肯一见,到时候无论想要谈什么都要先添上三层。
可他不能这么做,无论陆禾月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在外人眼里都是代表齐国和亲的,要是打了齐国的脸面,那就是打了她的脸面,草原上还有谁能够把她放在眼里。
所以穆图苏格干脆答应见他们,赶紧把人打发走这件事就算完。
“薛大人要走我也不好留人,何日上路我也好去送一送。”他语气漫不经心。
话语中有多少阴阳怪气,在座所有人听得明白,但他们只能是受着。
谁让从来的时候就理亏,现在又经了一场大战更是不敢触霉头,一个个眼巴巴看着薛和就是不敢开口。
看到他们这样穆图苏格也没了难为的兴致,面对一群鹌鹑发火只会让他们更说不出话来。
薛和到还算是镇定,“大单于相送自然是我等的荣幸,但这次出使朔北也是为了和您商讨太子妃之母的事情,陛下知道爱女受了委屈,特地嘱咐我一定要让公主和大单于高兴。”
至于怎么高兴,自然是赔东西给朔北,金银财帛只要有个价,那大家都能皆大欢喜。
原本薛和都想要怎么压价,起码得让陛下也觉得满意,但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是对不起陛下了,毕竟自己的命更重要。
“所以齐国的意思,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太子妃母亲做的?”
“没错,罪人已经认罪伏法。”
各种曲折穆图苏格一清二楚,也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太子妃的母亲何以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把手伸到我朔北来了,大阏氏也是齐国的公主,她难道不清楚这是灭族之罪吗?”
薛和赶忙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太子妃的母亲是个疯妇,但出身高贵又成了太子的岳母,自然认为可以操纵朝堂,所以才会对公主下手。”
这理由给的还真是牵强,毕竟一个疯妇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让人意外。
穆图苏格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无论说什么最后能给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些,得把其他的摆上来才行。
“那王鹤州孤身上增曲山这件事怎么算?”
薛和就知道穆图苏格会提起,但他也想不出可以搪塞过去的理由,增曲雪山在朔北至高无上,外族人是不能够踏足的,王鹤州偏脑子不好使闯上去,被人家逮了个正着。
把人送回来之后他也问过,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结果得到的答案是想要为永安公主找丹雪珠果。
这个理由更不能说出来了,柔则穆图苏格就不是坐在这里和自己讨价还价,而是提着刀去砍了王鹤州。
“王将军是个武将不通文墨,并不知道朔北的忌讳,还请大单于饶他这一回吧。”薛和强撑着笑脸拱手道。
其他使臣也纷纷开口,希望能够劝穆图苏格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薛大人倒是很会说话,可琅琊王氏的公子怎么可能不通文墨呢,还说是认为我是个可以随意糊弄过去的人?”穆图苏格抬眼意味深长看向薛和,“我把他按住的时候,可是亲耳听到他去找丹雪珠果,要救我的大阏氏呢。”
薛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埋怨王鹤州嘴上每个把门的,居然什么都敢往外说,这下他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王将军如此关心本宫还真是忠心。”陆禾月踏着阳光走进来,简直是给了薛和一根救命稻草。
他忙不迭接话,“公主说得对,王将军就是因为太过忠心,所以才想着上山去摘丹雪珠果。”
别管这话里有多少的漏洞,只要面子上好看大家就都能过得去。
就在薛和升起对陆禾月的感激之情时,接下来的话简直是天降惊雷,“可王将军这样做将朔北的脸面置于何地,难不成我只等着他一个人去救?”
穆图苏格伸手拉住她,“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先坐下再说。”
然后夫妻俩都转头看向薛和,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没把他们打出去那就是有的商量,至于商量什么大家一清二楚。
“是我等冒犯了大单于与公主,按照陛下旨意带来的珍宝都停放在边城,愿再加厚三成表达歉意。”薛和差点没把后槽牙给咬碎了。
穆图苏格却不肯知足,“我朔北大阏氏的命朔北的脸面,在薛大人眼里只值三成?”
薛和无奈,“在下只能给出三成,再多必须要上报陛下。”
“那我就等薛大人报上去,什么时候回信什么时候再走。”穆图苏格笑道,“一定要好好写,千万别被人截下来。”
说完他带着陆禾月直接离开,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薛和这次是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缓过来,使团的其他人赶忙围上去,生怕他在这里殉职了。
他知道穆图苏格肯定不是无的放矢,自己第一封信的内容怕不是他已经看过了,怪不得如此得寸进尺,自己要是不答应两国之间必定是要闹僵,真是烫手山芋落在怀中。
还是站在后面的一位使臣开口,“这件事应当让王鹤州负责,他琅琊王氏是世家大族,族中子弟干出这种事情,难道不该被问罪吗?”
薛和抓着椅子指尖泛白,“没错,我要写信给陛下,让王鹤州去头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