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长安和青格勒回来了。
带来了两个毡子。两床被,还有一件羊皮大衣。
见贾珉已经把黄米饭都做好了,青格勒就非常吃惊。
“珉长官,你还会做饭?”
“当然了,不仅会做饭,做菜也会呢。”
“会做鱼吗?”
“会啊,湖里有鱼吗?”
“还有鱼吗?有的是鱼,我去打几条上来。”
说着,青格勒就翻出渔网,去打鱼了。贾珉这边,则找出腌肉,到湖里打水,准备泡上一会儿后,就炖肉。
长安则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长安,大婶子看你的伤口怎么样?”
“她说不要紧,敷了草药,又给拿了些药,两日换一下。”
长安的箭伤,贾珉原来最担心的是感染,一路上,隔一段时间,贾珉就要查看一下。好在运气不错,没有感染。
“你的腿不方便,回屋里歇息吧,东边那个屋子是你的,一会儿饭就好了。”
“你还会做饭做菜啊?”
“是啊,小的时候,母亲有时不在家,就自己学会做了。”
贾珉做菜,是他前世的功夫。
现在这个时代的男人,是很少做饭的。尤其是读书人和有身份的人,就更是不做饭了。
所谓“君子远庖厨”,有身份的人,做饭是被人瞧不起的。
打水回来把肉泡上,青格勒也回来了,网里兜了六条鱼,每条都有四五斤重,活蹦乱跳的。
青格勒也不会做饭,就帮着烧火。做饭做菜,就都由贾珉一手操持。
长安到自己的屋子呆了一会儿,就又站在厨房门口,她自然是不会做饭的,就在一边看着贾珉忙活。
贾珉知道,她经历了此番变故,又到了一个新环境,心里缺乏安全感,不愿意离开他,也就不再叫她离开,任凭她在一边瞅着。
怕她的腿受不了,就又去拿了个小杌子,叫她坐下。
晚上七点多,菜做好了。一共两个菜,一个炖羊肉,一个炖鱼。用大瓦盆装着,虽然只有两个菜,但是,贾珉一下子炖了四条鱼,菜量却是足够的。
酥油灯已经点着了,虽然不太亮,倒也有些温馨的感觉。
青格勒拿出皮囊,倒了三大碗酒,三人坐定,开始喝酒。
“来,你们两个尝尝我的手艺。保证让你们吃了这顿,还想着下顿。”
不用说,也知道,味道一定不错。此时已经是满屋香味儿了。
“哇,真是好吃啊,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这么香的鱼。”
铁佛人的饮食,是草原的习俗,做法比较粗糙,不像汉地人那么精细,饮食结构也跟汉地迥异。
这样的饭菜,青格勒确实是第一次吃到。
长安吃了两口,也是频频点头。
别说贾珉的菜做的确实不错,就是平常水准,长安在山里呆了好几个月,轻易不敢生火,多数时候,都吃的是生食。野兽、虫蛇,野果,就是日常饮食。
如今吃了如此美味,简直比在宫里的御膳都要香。
开始还有些矜持,没一会儿,就开始大快朵颐。
见长安如此,贾珉既高兴,又有些心疼。
吃了一阵子菜,肚子里有底儿了,贾珉才举起酒杯。
“来,庆祝我们三个胜利脱险,也感谢青格勒收留了我们,喝一口。”
喝上了酒,话就渐渐多了起来。贾珉就开始向青格勒打听这附近的情况,以及北温都拉的一些风土人情。
不时地,长安也问上一些,话渐渐多了起来。
一直喝了两个多小时,这顿饭才算吃完了。
青格勒收拾桌子,贾珉则给长安铺好了毡子和被子。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贾珉嘱咐长安,明儿早晨不必急着起来,爱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这才回屋,各自睡下。
几人这几天疲于奔命,也都是劳累至极,如今松懈下来,又喝了酒,很快纷纷入睡。
有了温暖的屋子,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这一觉,就睡得香甜,直到第二天早晨八点,才起来。
贾珉把昨天晚上的剩饭剩菜热了一下,几人匆匆吃完,青格勒就划上独木舟走了。
今天是集日,他还要叫母亲去给他们采购些食物酒菜、衣物等回来。
贾珉收拾完碗筷,就到湖里去挑水。把两个锅都加满了,就开始烧水。
“你这时又烧水做什么?”
长安不解地问道。
“不要着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边儿点着火,贾珉就又去挑水,把水缸加得满满的。
不一会儿,贾珉从外面拿回来一个大木桶,放到了长安屋里。
这回长安明白了,原来是给她洗热水澡准备的。
虽然有些羞红了脸,心里却是暖暖的。
她也不动手,看着贾珉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就觉得是一种享受。
“好了,你进去洗吧,还有一桶热水在边上放着,凉了就自己往里面加一些,我在外面门口守着。”
长安慢慢脱下衣服,想着这是贾珉给烧的水,心里就有些怪怪的感觉,又想到自己那天昏过去后,贾珉给自己检查身体,身子都叫她给看了,就有些嗔怒之意,随即又有些甜蜜。
进了木盆,因为左边小腿正敷着药,不敢见水,就只好留在外边。身子入水,立刻就感到通彻的舒服,一种慵懒的感觉,就渐渐布满全身。
一边搓着身子,一边就想起来这几个月的经历,感觉似乎在梦中一样。
随即又想起当初跟贾珉结识的点点滴滴,不自觉地就流出眼泪出来。又想起此次贾珉反对开战,被父皇革去功名,削职为民,以及哥哥自顾自己逃命,贾珉来救自己,李成斌、几个答应和手下一千多人全军覆没这些事情,不自觉地就哭出声来。
这一哭,就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哭得淋漓尽致。
贾珉在外面听着,知道长安这是伤心至极了。不过,却为长安高兴起来。
这番痛苦,是她积攒已久的情绪的爆发,让她尽情发泄了,她才算是挺过了这一关,打开了心结,迈过了心里那道坎儿。
于是也不管长安,只是任她自己痛哭。
不过,听到长安哭得悲痛,就不免联想起自己的遭遇,忍不住的,也留下泪来。
过了一个来小时,屋里这才没了动静。又过了十来分钟,长安出来了。
贾珉也不问她什么,倒了水,收拾了木盆,拿起一把砍刀。
“走,咱们去熟悉一下环境。”
随即就蹲下身来。
长安也不客气,就趴到贾珉身上,任他背起自己。
两人一边儿走,一边儿说着闲话,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关于皇帝,太子、北温都拉之战,以及贾珉罢官的事儿,谁也不提。
在湖心岛上走了两圈儿,环境基本上摸清了。
贾珉拿出砍刀,就开始砍柳条。
长安也不管他,自己就在一边儿采野菊花,编成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贾珉在一旁看了,不禁心里暗喜。
知道臭美了,这心情算是好了。谢天谢地,这一关,她终于是挺过去了。
很快砍了两捆柳条,贾珉扛起,长安扶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回到屋子。
贾珉开始把柳条编成帘子,长安在在旁边看热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自己到处走,一会儿到湖边儿,一会儿到树林。就不像昨天那样,始终不愿意离开贾珉了。
到了十点钟,贾珉开始做饭,这回就炖了昨天剩下的两条鱼。不过,也是足够吃了,两人还喝了半碗酒。
吃过饭,贾珉又开始编帘子,长安看了一会儿,无事可做,就自己回屋里睡觉。
等到长安醒来出屋,就看见门前东北角落里,立起了一座小小的茅屋。
过去一看,正是个厕所。
心里就明白了,这是贾珉为了自己方便,特意做的。
到了西屋,见贾珉正在用匕首刻着什么,仔细一看,是个木梳。
“长安,你来的正好,马上就刻完了,这回梳头就方便了。”
见贾珉想的如此细心,一股暖流,就悄悄地在心里涌动。
不一会儿,梳子刻好了。
“来,试试,看看好用不?”
“自然是好用的。”
长安接过梳子,也不顾忌贾珉就在跟前,就梳起头来。
贾珉到了外屋,点着锅灶,往里面挖了点儿牛油,不一会儿,牛油就开了。
“长安,把梳子拿来。”
“拿梳子做什么?”
长安尽管心里疑惑,还是把梳子递给了贾珉。
贾珉把梳子放进锅里,里面就发出嗤嗤啦啦的响声。
“用油炸一下,就又亮又光滑了,再用起来,就舒服得多了。”
一会儿捞出来,把油擦净,果然就露出光泽来。
用油炸,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把梳子里面的水分炸出来。
这样,梳子就不会开裂,不易变形。
“珉长官,你怎么什么都会?”
“嘿嘿,长安,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你就跟着好好学吧,学会了,都是你的。”
“我才不学呢,我要你做,我用现成的。”
“你个懒丫头,什么都不会,将来嫁不出去的。”
“我才不嫁人呢。”
“好了,把梳子收起来吧。晚上还吃鱼吗?”
“吃啊,走,打鱼去。”
“好,打鱼去。”
“我要你背我去。”
“好,我背你去。”
静静的落雁湖,偶尔会有大雁在鸣叫。
一个年轻男子扔出旋网,拉起来,空的。又扔出一网,拉起来,还是空的。
换了个地方,扔出一网,刚拉出水面,就噼里啪啦作响。
“这回有了!”
一个年轻女孩儿一瘸一拐地奔过去,兴奋地叫起来。
拉起网,果然就有两条大鱼,活蹦乱跳的。
此后的落雁湖,就常常出现这一幕情景。
贾珉和长安在落雁湖的日子,就这样平静,简单,充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