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大营中军王帐之内,气温骤冷,让帐内的每一个乌桓首领或是部族大将,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当然,让他们觉得寒冷的,并非仅仅只是帐门掀开时灌进来的那一股寒风,而是乌桓大王蹋顿与楼班王子之间的冲突。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冲突会这么直接这么激烈,两个本是义兄弟,这才一见面,就有一种要分出一个高下之势,着实让在场的一众乌桓部族首领都觉得有点意外。
蹋顿与楼班的那点事儿,乌桓部族的一众首领的心里是知道的。实际上,这些乌桓部族,他们经历过近两百年来的发展,各部族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太密切,所以,他们对于乌桓大王之争,他们也并不会太过关心。毕竟,不管怎么论资排辈,或者是如何,他们都难以窥探乌桓大王的王位。以前,大汉还强盛的时候,他们乌桓部族归顺大汉的时候,他们的乌桓大王其实并不算什么,不会比护乌桓都府的官员更有权势。
如果不是大汉衰落,他们乌桓部族,还真的很难被统一。
越来越多的乌桓族人汉化,对乌桓部族的图腾,越来越淡化,可惜,近百来年,大汉朝廷不给力,没能取得对乌桓部族的彻底统治。衰落之后,不安份的乌桓部族便蠢蠢欲动,最终完全背叛了大汉。如此,所谓的乌桓大王,才能在近些年突显出其作用及地位来。
可是很明显,早前的丘力居,虽然名为乌桓大王。但他并没能统一乌桓部族,没能掌控得了全族。丘力居死时。虽然把乌桓大王的王位意外的传给了蹋顿,却也没有引起太多的轰动。很自然而然的,便是如此了。能让蹋顿调动的乌桓部族,还是如此,而不服丘力居大王之名的那些乌桓部族,依然还是不会鸟蹋顿。
不过,现在,因为新汉朝的掘起,已经严重的威胁到了他们乌桓部族的生存问题了。尤其是他们已经不能如以前那般轻易的对大汉进行掠夺,这个。如果不靠掠夺汉人获得物资及奴隶,他们还真的不好过。所以,这就使得他们不得不抱团取暧。尤其是在今年的严重生存状况当中,他们不得不认为,他们集结在一起,对新汉朝来一次大掠夺,那么他们就难以安然顺利的渡过这一个寒冬。尤其是在蹋顿又以粮食物资为诱,这就使得他们只好表面上认可了蹋顿的乌桓可汗的地位。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聚集到了一起,却还没有开始对大汉展开掠夺,他们就遭受到了当头一棒,被打得晕乎乎的。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当中,自然有不少乌桓部族首领,他们并不太清楚新汉朝的情况。更加不了解新汉军的厉害。所以,在他们的心里。暗暗把这一次遭受到新汉军骑军的攻袭,造成他们族人及牲畜伤亡损失的责任。都推在蹋顿的身上。他们认为,乌桓部族集结在此,是蹋顿发出和征召,而他们乌桓部族集结在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蹋顿居然迟迟没有行动,以至于让新汉军攻袭。这些,一切都是蹋顿的错。如果蹋顿不号召他们前来集结,那么他们就不会在此遭受新汉军骑军的攻袭。如果不是蹋顿瞻前顾后,迟迟没有行动,他们自己本部族的军马,都有可能闯进大汉境内,掠夺得他们所需要的物资。何须在此看蹋顿的脸色做人?
现在,遭新汉军骑军的袭击之后,他们部族损失惨重,已经不是他们想要离开便离开的事了。如何解决迫在眉睫的粮食危机的问题,才是最为主要的。可是,这些天,他们一边重整部族大营的同时,跟蹋顿离议他们往后的何去何从,而蹋顿竟然没能拿出一个确切的主意办法来。
相对于广大的乌桓部族的首领来说,他们认为,就他们部族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什么可先择了,他们,必须要尽快向大汉发起攻击,尽快从汉人的手上抢夺得物资。要不然,在这已经转冷的天气当中,他们每过一天就困难一天。如果再不行动,他们这是在等死么?不如何,总得要有一个章程吧?可是,蹋顿却没有太好的办法。
如此,私下里,不少乌桓部族首领都认为,蹋顿已经不适合做乌桓大王,一个不能带领部族大军打胜仗,不能将部族从困境当中带出去的大王,绝非是他们所需要的大王。
而现在,楼班的到来,让他们那本就已经不安的心开始浮躁起来。
现在,楼班直接当口当面,不仅当着蹋顿的面,还当着所有的乌桓部族首领的面说蹋顿不配为乌桓大王,这句话,还真的说到了他们的心里去。
当然,虽然说中了他们心里的想法,可是,他们却不会就跳出来对楼班表示认可。更不会跳出来说蹋顿不配,那么你楼班来做这个乌桓大王吧。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同样的,那些乌桓部族首领,他们不认为楼班就是一个适合为乌桓大王的人。
但不管如何,除了个别的乌桓首领,绝大多数的乌桓部族首领,他们都很乐意看到,蹋顿与楼班发生争执冲突,反正,他们谁为大王,他们都没所谓,只需要,他们最终能够获得利益便好。
蹋顿心里也是一凛,因为他也没有想到,楼班一来到,就敢与自己针锋相对。就敢如此直接无视他,这是谁给予他的胆量?
听到楼班直接说他不配为乌桓大王,蹋顿立时怒了,不由怒瞪着楼班,狠声道:“楼班,本王知道,当初义父把王位传给我蹋顿,你心里不服。本王也知道你一直来,都想与我蹋顿争夺这个乌桓大王的王位。你这些年,一直都在韬光养晦,随时都准备着与本王争夺这个乌桓大王的王位。说真的。如果本王不是看到义父的情份,看在你我毕竟都是义兄弟的情分上。本王早已经灭了你。你以为,你在背后所做的那一点事儿本王不知道么?但是。本王知道,本王也好,你楼班也好,都是乌桓族人,都是兄弟,我们乌桓部族,只有团结,你我兄弟同心,凝聚成一个有力的拳头。才有可能与强大的新汉朝新汉军对抗,方有可能确保我们乌桓部族的独立性,确保我们部族能在大草原上继续生活、发展。可是你呢?居然不听从本王的号召,迟迟没率军前来与本王会合。若你早来十天,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个时候,我想我们的乌桓部族,已经直取幽州,早已经解决了我们乌桓部族现在所面临的危机。何况至于我们乌桓大营遭到新汉军骑军的攻袭,以至于损失惨重?”
蹋顿有点激愤的冲楼班大声斥道:“你完全不顾我们乌桓部族的生死存亡。不顾全大局,此刻迟迟才到,已经等于延误了军机军情,已经导致我们部族蒙受如此重大的损失。你现在。还好意思来跟我提我蹋顿不配为乌桓大王?你莫非,是想说,你自己更适合为乌桓大王?想让本王将王位让给你?”
其实。蹋顿迟迟没有命令乌桓大军行动,的确是在等楼班。如果楼班能够早来与他会师。那么他的确就会马上对大汉发起进攻。因为,没有人比蹋顿更清楚新汉军的厉害。他并不认为,就凭他临时召集起来的乌桓部族大军就能够真正彻底的打败新汉军。他所倚仗的,一个,是自己的数十万军马,另一个,就是楼班的军马,因为,楼班的部族军马,可是当年丘力居留下来的精锐骑军,只有他的军马与楼班的军马合在一起,他才有信心与新汉军一战。
身为乌桓大王,蹋顿的目光的确看得更长远一些。起码,有一个问题,他是看得相当的透澈。现在部族大军集结在这里还好说。一旦挥军向大汉发起攻击,到时候,必定就是各自为战,百多万的大军啊,如何能做得到让全军步调一致呢?前来这里聚集的乌桓部族,有几个是真心的会为他蹋顿拼命?别的不说,就说他们能一鼓作气,闯进了大汉境内,杀进了幽州。到时候,这百多万的乌桓骑军,绝对是放了羊,在那个时候,他们人人都忙于烧杀抢掠,拼命的抢夺钱粮,搜刮物资。谁还会理会他蹋顿的命令?
并且,不知死活的族人,他们一旦放了羊,那就不会再管三七二十一,到时候,就完全没了章法,全都乱了套。而他知道新汉军骑军的厉害,一两千人的新汉军骑军,就可敌他们数万的乌桓部族骑军。新汉军那二、三十万的骑军,一旦分成数十路军马,对他们已经乱了套的乌桓部族骑军进行攻击的话。那时候,相当于是各自为战的部族军马,又如何是新汉军的对手?
蹋顿甚至可以预见,已经乱了套的乌桓部族大军,他们散布在整个幽州地区,甚至会闯到冀州去。到时候,他们一点一点,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被新汉军所灭,那些各自为政的部族,互相之间,被灭了恐怕都不会知道。
所以,不是蹋顿不想及早对新汉朝用兵,而是他考虑到其中的后果,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可以完全由他所掌控的大军,可以不惧新汉军攻击的大军,他真的不太敢向新汉朝发起进攻。
蹋顿是想着,能完全听侯自己命令的乌桓部族大军,约是四十万左右,是指就算杀进了大汉境内,他依然还能控制的军马。而仅仅是这四十万左右的军马,就想杀到洛阳去?就能动摇得了新汉军的基本?蹋顿认为不可能的。所以,他必须要与楼班联手,如果再加上楼班的那三十来万的骑兵大军,那么,他就有很大的把握,在闯进大汉,杀进幽州之后,其大军可以直接杀向并州,突破新汉朝的防线,兵临洛阳。
一个乌桓部族的大王,所统治的地方,只是长城关外的一片贫瘠的草原。这算得了什么?如果能够攻下洛阳,夺取整个大汉江山,那么其一个州郡的州牧主。都比做一个乌桓大王好得多了。
但可惜,楼班似乎没有与他所想的那么配合。地位不同,所看到的问题。目光就不同。楼班却依然还为了区区一个乌桓大王的王位虚名而对他仇恨颇深,一副水火不相融的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他与楼班,的确是义兄弟,哪怕楼班想要夺取乌桓大王的王位,也没有必要吃相太过难看吧?用不着在这个乌桓部族处于一个生存危机的状态之下,与自己喝反调,与自己决裂吧?
起码,自己都是他的义兄、王兄。就如此粗暴直接,一点颜面都不留,这叫蹋顿如何下得了台?
“哈哈!”而楼班,听了蹋顿的指责,反而更加狂妄的大笑起来。
“哈哈,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哈哈”楼班似笑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样子,然后抱拳对王帐内的一众乌桓首领道:“各位首领、将军,你们都看到了,听到了吧?哈哈。你们自己说好了,可笑不可笑?明明,是你们听从了他蹋顿的号令,部族集结在这里。嗯,百万部族骑兵大军总会有吧?试问,普天之下。谁能一下子集结起过百万的大军?就算是新汉朝,他们号称有百多万的新汉军。可是,他们能一下子集结这么多军马在一起吗?百多万的大军。还在害怕什么?一人吐一口水,都可以汇流成河,都可以直接把长城给冲垮了吧?你们手上的弓,手上的箭,手上的刀,都是拿来玩的吗?这么多部族大军在一起,都没有勇气向大汉发起进攻?我倒是奇了怪了。现在,你们的大王,反倒怨起我楼班来了?还说因为楼班的过错,从而是导致了你们现在的失败?你们说说,这是一个什么的道理?呵呵,莫非,你们觉得,你们认为,是我楼班让新汉军的骑军来攻袭你们的大营,是我让你们损失了那百多万的族人,以及难以计数的牛羊?你们自己说,这是一个什么的道理?”
“呃”
乌桓王帐当中,不少心向蹋顿,对蹋顿忠诚的乌桓部族首领,在这一刻,都有点语塞,想为蹋顿辩护几句,却也不知道要如何说,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说,似乎都是蹋顿的不对。
“我的王,蹋顿义兄,不如,你说说看,这是一个什么的道理?当真的是我楼班害了我们乌桓部族么?要知道,牺牲的那些族人,不仅是你蹋顿的族人,同样,亦是我楼班的族人,我同样为那些枉死的族人而痛心!”楼班不无讽刺的对蹋顿道。
“哼!鼠目寸光之辈。”蹋顿面对楼班的反责,也有点语塞,因为实情同样也是如此,他亦同样惭愧,自己数百万人口的部族大营,居然让二、三十万的新汉军骑军攻袭了,直接造成巨大的损失,这个,他的确也有错。
哪怕是因为楼班迟迟没有率军来到与他会师,直接导致他没能提前向新汉朝发起进攻。可是,这种事,又如何对楼班说得明白?又如何对下面的部族首领说得清楚?总的来说,能明白的,自然能明白,不明白的,始终都不能够明白。何况,蹋顿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的,有着想要借这次机会,做到真正的统一整个乌桓部族。只可惜,现在事与愿违,事情已经到了如今更加糟糕的地步。
楼班却咄咄逼人的对蹋顿道:“没错,我楼班自问的确是一个鼠目寸光之辈,没有王兄你那雄图大业的战略眼光。但是,你却先责问起我来,认为是本王造成了乌桓部族的损失。可是,你又知道不?因为你迟迟没有向大汉发起进攻,却直接导致了本王的计划付之流水。错失了一个让我们乌桓部族掘起的良机。”
楼班对帐内的众人道:“诸位,相信你们也知道了,我楼班率军向新汉军高顺所部发起了攻袭,直接灭了其大部军马,约数万人。只可惜,新汉军的确能征善战,让他们突围逃到了天镇。我部军马,围攻天镇二十多天,却功成垂败,在将要攻下天镇的时候,新汉军的援军杀到,我军不得不及时撤离。想想,假若本王攻下了天镇,并且以天镇为据点,向并州发起进攻的话,是否便可动摇了新汉朝的根基?假若,你们能够提前向新汉军发起进攻,夺辽东,进击山海关,杀入幽州,如此,必可让新汉朝举朝恐慌,进而,援军只会支援幽州,而非支援天镇。如此,便能为我军争取到一个机会,可让我军无后顾之忧的夺下天镇。又因为你们为我军吸引了援军前去,使得洛阳更加空虚。如此一来,灭新汉朝指日可待。可惜啊可恨!”
蹋顿无语,哪怕楼班所言有道理,并且,如果他提早率军进攻辽东地区或山海关,的确可以为楼班吸引新汉军的注意力,有可能让楼班得手。可是这又如何?蹋顿并不认为,夺取天镇是一个明智的决择。因为,天镇是一座孤城。更因为,新汉军的实力,绝非他们现在表面所看到的这一点。如果楼班当真的夺取了天镇,到时候,他又如何据天镇向并州发起进攻?不要忘了,天镇,只是新汉朝统治大漠的众多城镇当中的一座,最多只能说较为重要的一座城镇。若楼班占了。相信不用多久,新汉军必然会反扑。新汉军再加西北大漠的那些异族部落,他们联合起来,出兵反围天镇,到时候,楼班那三十万军马就会被围死在天镇,还妄谈据天镇向并州发起进攻?
蹋顿知道,西北大漠的异族部落还有很多,他们已经归顺了新汉朝数年,在新汉朝的有力统治之下,那些异族部落,对新汉朝已经有了很深的依赖及认同归属感。因为,新汉朝的确能给那些异族部落带去了许多利益,而他楼班夺了天镇,能给西北大漠的异族部落带来什么?带来的,恐怕只有威胁。
所以,可以想象,那些异族部落出兵,配合新汉军,把楼班围困在天镇。最后,楼班就有可能与他当年那样,在天镇不得不吞下了一个苦果,受了一生都难以洗涮去的羞辱。
可惜,蹋顿现在知道,无论自己怎么与楼班说,楼班怕都不会听得进去了。
一时间,蹋顿居然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实际上,蹋顿也看得出,楼班这一次率军来到自己的乌桓大营,无非也是楼班的情况也不好,不得已才率军来与自己会合。现在的楼班,他绝对也无处可去的。
说心里话,对于楼班能率军前来,蹋顿的心里,其实是高兴的,有点期待的。之所以要冷待楼班,是希望楼班能够以大局为重。不要一来到就与他争权夺利。只要楼班能够放底一点姿态,承认拥立他蹋顿在乌桓部族当中的地位权威。那么蹋顿很乐意接纳楼班。并且,有了这一支生力军的加入,那么就可以商谈再次进攻辽东的事了。
现在,天气转冷了,大雪一连降了几天,若再不马上行动,于整个乌桓部族都不利。
可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楼班前来,摆明就是为了与自己争夺乌桓王位而来的。绝非是前来与自己商量如何解决现在乌桓部族危机的问题。
一时间,蹋顿也对这个自己当年手下留情,没有解决掉的义弟有点失望。
听到楼班反将自己一军,蹋顿不禁冷笑一声道:“呵呵,原来是善者不来啊。好吧,你的意思是想说,我蹋顿这个乌桓大王没有作为是吧?那你说说看,你现在率军来到我乌桓大营,你打算怎么办?你又能为我乌桓部族带来什么有建设性的,可行的方案办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