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面馆出来,直觉告诉向北寒,面馆里突然出现的女人不简单,绝对不只是一个吃面的路人。从她的穿着打扮和谈吐举止看,又不像是冲自己来的。
转念一想,难道是为了爷爷?这好像还说得过去。毕竟爷爷是书画鉴定方面的专家,在京城书画界还有些威望,手里也收藏了一些历代名家的书画真迹。最重要的是,爷爷更是一位临摹高手,出自他手的高仿名家书画相似度可以达到八、九成,除了几位书画界的鉴定大家,在其他功力稍浅的书画专家眼中绝对是真迹。
难道这个漂亮女人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为了爷爷手里的画?又或是为了爷爷那手仿谁像谁,貌合神似的书画临摹绝艺?
想着走着,向北寒就走回了他和爷爷居住的大杂院。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进院子深处后,刚刚悄然离开的那个漂亮女人,在那个冷脸霸气的保镖陪同下,出现在了院子门前。
“小姐!这么破破烂烂的一个地方,会是沙先生说的那位大师的家吗?”
保镖的眼睛盯着大院门里,如鹰隼一般的目光仿佛要把这座混合着老北京人柴米油盐生活气息,又洋溢着中国古老文化氛围的地方,从里到外地翻腾一个遍。
“中国有句古话,‘大隐隐于市’。古往今来很多名人非常善于把自己融入到普通百姓的生活中,也非常善于从平凡的生活中汲取艺术灵感。而且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都是崇尚内敛隐忍,不喜欢露面张扬。这里更符合爸爸说的那位同门大师兄的气质。就是刚刚进去的那个小伙子也很不简单,”
相比于不久前在面馆里表现出的主动热情,现在的那个漂亮女人变的相当睿哲沉静。
女人名叫沙莉阳,是香港富苏斯艺术品拍卖公司董事长沙联安的女儿。这次沙莉阳来北京的唯一目的就是来见与向北寒相依为命的爷爷——向立臣。
原来,沙联安与向立臣是同门师兄弟,年轻时一起学习国画。向立臣很有天赋,在艺术上一直压沙联安一头。
眼见自己在书画艺术上没有更好的发展,沙联安不辞而别,离开了北京,跑到了香港发展。虽然不画画了,但他却靠着倒卖名家字画发了家,创办了富苏斯艺术品拍卖公司,在港、澳、台,以及东南亚艺术品收藏界很有影响。
成为富豪后,沙联安对当年负气出走感到了深深地自责,有朝一日能够重归师门成为了他一大心愿。师傅不在了,可师兄向立臣还在。这次沙莉阳的北京之行,就是为了替她爸爸打个前站,探探路子。
在沙莉阳眼中的破烂院子,对向北寒而言确实最幸福的地方。推开第二进四合院院门,他心里顿感轻松亲切,也有了安全感。
这座总共两进的四合院,前一进住着六户人家,这后一进,属于向北寒和他的爷爷。
这两进四合院本来都是向家的祖产,向北寒九岁之前,都是跟随父母和姐姐生活在前院,这后院是爷爷的工作室和收藏珍玩的地方。
在京城,向家原本也是显赫一时,经营五代的“向宝堂”在国内古玩行里也算得上是殿堂级的存在。一家三代、五口人生活的也是幸福安稳。
直到向北寒十岁那年,父亲因交友不慎,被人设局骗走全部家产,抱病而亡。他的母亲不愿意背着一身的债务,守着年老的公公和两个孩子生活下去,就带着女儿改嫁给了一个从小就追求她的小饭店老板,从那时起再也没有回来过。
为了偿还向北寒父亲生前签下的债务,爷爷不得已才把前面那进院子出售了。而为了生活,向北寒爷爷为人画画、裱画、修画,用以赚取微薄的收入。
十年来,向北寒和爷爷相依为命,吃苦磨砺是必然的,但也磨练了向北寒一身的傲骨,学会了一身谋生过活的本事。
虽然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但他天资聪慧、悟性极强,爷爷家藏的万本古籍经典被他翻看的滚瓜烂熟。这些藏书不单包含了四书五经六艺、孔孟老庄,历朝历代各种版本的编年体、纪传体和纪事本末体史书,还有相当数量的故事传说、趣谈杂记。
上至三皇五帝,下至清末民国;上到帝王将相,下到平民百姓;儒学、玄学、道学、佛学、医学、书学……简直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有些藏书甚至非常珍贵,堪称是孤本善本、海内珍本。
在这些藏书中,向北寒看的最多、学的最透,最能学以致用的,就是向家五代人经营“向宝堂”的心得、经验汇集编撰而成的《向宝堂手记》,里面详细记录了瓷器、铜器、书画、杂项等各类古董文玩鉴定方法技巧。
在竟日的钻研下,并与鬼市、潘家园、琉璃厂的那些实物对比,让向北寒小小年纪就掌握了精湛绝伦的古玩鉴赏知识。加上他那双鬼魅的眼睛,在古玩行里捡漏憋宝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说起他这双眼睛,也是让向北寒很迷惑。自从父亲去世后,原本不谙世事的他,一下就成长为扛起半个家的男子汉。也是从哪个时候起,凡是他看见的事物,都要认真仔细地看个究竟。这种行为应该算是一种病态心里的外在表现。
向北寒的父亲是因为没有看清身边人的真实面目而受骗,导致倾家荡产,含恨九泉。这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也是因为这个,向北寒对所有的人和物都要仔细地看个究竟。
慢慢地,他的眼睛就出现了异象,任何的东西用眼睛扫视后,首先反馈的信息不是东西本身是什么,而是迅速扫描,快速成相,细致分析。久而久之,他的眼睛就像一架高像素照相机一样,看过的东西都会过目不忘,并以图片的形式存储在他那个如同大容量硬盘的大脑中,随时调取。
不过,这也让他承受了目眩头晕的痛苦,有几次甚至是人事不省地昏睡很长时间。
本以为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可将近十年了,症状没有什么不好的发展,反而是逐渐地在减轻,这也就让向北寒放心不少。时间长了,他把自己这种得天独厚的能力用在学医、鉴宝上。不但医术上日渐精进,而且在古玩行闯荡更让他小有成就,已经可以赡养反哺含辛茹苦把自己带大的爷爷了。
今天的鬼市、潘家园走下来,除了捡了几个小漏,向北寒还挖坑算计了恶霸黑皮五千块。这趟下来少说也能赚个七、八千,还不算那把清中期广州十三行的折扇。